我和鳳棲梧屏息未動。隻是隨意一瞥,那道精光便淡去,他像並未看到了我們一般,仍是慵慵懶懶的模樣,又再次閉目養神。
看這模樣,沈鏡他並不願意損失過多兵士,至少在今天,他不會急著攻城。南關乃南邊第一大關,往裏三四百裏的屯兵多數都已調了過來,援軍至少也要三四天才到,而今糧草都被沈鏡一把火燒得幹淨,這麼多的士兵,不知能熬到幾時?若非無衣病重,這沈鏡怎麼會偷襲成功,這一步步,他早就算計好了。
南關城一旦被攻破,形勢必定勢如破竹,連齊便如探囊取物那麼簡單了。
走著走著,鳳棲梧緩緩停下了腳步。此時,滿山楓葉紅得通透,她素衣藍衫,立在這恍惚秋風中,像是沈流景畫上一筆雲霧流墨,傾城容顏清雅得厲害。
“我這一生,荒蕪得厲害。沈鏡他是壁上花,濃濃雅雅,像是夢中一簇,我離他越近,他走得越遠,即使我同他朝夕相對,他也不曾多看我一眼,他對我,隻是一個家主對殺手的情誼。五公子是雲間月,清清淡淡,明知我的身份,卻待我如摯友。一個是愛人,一個是摯友,我前麵思來想去,難以抉擇。宋漪,境況如我時,你會如何做?”
她的語氣不似之前,柔和了不少,也悲戚了不少,就像那夜醉酒時的語氣。
若以對錯來抉擇,那麼沈鏡並沒有錯。身為一個謀天下立家國的世子,這是他的權謀;成王敗寇,帝王將相,這本是他的信仰。鳳棲梧愛他,必然不會叛他,況且她是沈國人,更不會做這種具有賣國性質的事,也正因為她是沈國人,即使不是因為她同沈鏡置氣,斷然也不會幫我同無衣的。
她站在晚風中,衣袂迎風揚起,嵌在這滿山遍野熱烈的荒蕪裏。
“我明白了。”
鳳棲梧即使欣賞無衣,也不會去幫他,所以她選擇了中立。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一個好選擇。
鳳棲梧是一等的高手,我絕對逃不掉,即使逃得掉,也進不了這大軍包圍的南關城。
不知道無衣他之前那一次的病是怎麼好的,是自然就好了,還是看了很多醫生呢?如果是自然好的,這南關城群龍無首,被攻下也就是這兩日的事了。如果看病吃藥好的,這過程也未免太漫長了。兵臨城下,這時勢太過緊迫。
我躺在床上幹想著,被點了穴的身體不能動彈。
窗外是一派清風明月模樣,秋蟲正啾啾。本來是極幽靜的夜晚,忽然聽到半空有人輕輕歎息了一聲。
“映雪,聽話。”
那話語輕輕,透著些許無奈。這聲音來自屋頂,我認得,這是沈鏡的聲音。不過,這映雪是誰呀?
靜默了許久,亦有人輕輕答:“你果真那麼在意她,竟親自來尋她。”
原來,在屋頂上的是沈鏡和鳳棲梧。這麼一想,我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出去的,她不久前還坐在窗子邊想事情。映雪,應是她之前的名字。
他們聲音壓得極低,我隻聽到了開場白,之後的話語便湮沒風中。青蓮地八卦後遺症作怪,我心裏對事態進程有些著急,久久未聽聞,我忍不住翻了個身。
等等,我能翻身了?突如其來的自由讓我懵了一懵。可我剛剛被鳳棲梧點過穴了,怎麼一下子竟解開了,而且偏偏這個時候沈鏡就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