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哼哼唧唧，在籠子裏走來走去，最近小白真是胖了一大圈，肚子下隱約可見贅肉。我鬧夠了，從懷裏再掏出一串糖葫蘆，遞給它，笑嘻嘻道：“呐，本來就是買給你吃的，隻不過我走到這裏有些餓了。”
轉眼就入了初秋，天氣有些涼，水華宮中的百花也凋謝了不少，隻有顏色各異的菊獨放。墨長羽近日愈發閑情逸致，有時候一整天都在釣魚。早上去水華宮前看到他坐在荷塘那裏，回來還坐在那裏，連魚竿都仿佛不曾移動過半分。許是最近的魚越來越肥，雖說他不吃魚，但釣一下可以過過癮吧……
穎光公主最近愈發看我不順眼，一雙眼睛一直盯著我，生怕我做出什麼僭越的動作，但其實這些動作都是雲無衣做的。手太低了，他幫我抬一抬，額頭出汗了，他用帕子幫我擦一擦。通常穎光公主都會氣得直擰她身後的侍女，那侍女疼得呀，我看著都心疼。
傍晚去看完小白不經意又走過那個荒蕪的宮殿。已是秋天，滿牆花朵凋零，空餘枯黃殘葉，更顯蕭瑟，枯藤無力附在半掩宮門上，冷風吹入，卷起一地枯蝶。我站在那裏半響，正欲走時，聽見車輪滾動的聲音，繼而門被一個小太監推開，我又看見了那位羸弱的清秀公子。
許久未見，他的臉色稍稍好些，眼睛有了些許神采，隻不過仍是咳嗽。他抬眼見我，淺淺一笑，微微頷首，算是招呼。他腿上蓋著一張薄毯，想必已是聽了我那時的話。
“秋至冬來，花已凋零，想不到公子依然興致不改。”
“姑娘那時說過，殘花亦美，賞了許久，我發現這殘葉也有另一番滋味，睹物思人，又何必在乎這物是人非呢。”
交談了一會兒，我發覺他的情緒似乎已沒有那麼悲觀，看待事物也有了不易察覺的灑脫，許是真的想透徹了一番。
待分別時，他忽然對我說道：“若是有機會，我真想常和你說說話。”
我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多了些明亮，裏邊是信任與真誠。我點點頭，笑道：“好呀，小女子榮幸之至。”
夕陽餘暉下，他的背影漸漸遠去，這一次，他依舊沒問我的名字，我也無需知道他的身份。有時候，不問姓名的信任與真誠才是最珍貴的。
回到棲雲殿，荷塘旁果然坐著一襲白衣的墨長羽，明明腳下插著魚竿，自己卻望著滿塘殘荷發呆。我小心踱至他的背後，準備嚇他一嚇。千算萬算，竟沒想到那滿地的枯枝落葉被我踩得咯吱咯吱響。他略微一側頭，眼睛看著鬼鬼祟祟的我，我傻笑三聲，撓撓頭，假裝問道：“嗨，墨大國師，我們今晚吃啥？”
墨長羽語氣沒什麼起伏：“青菜豆腐湯。”
“哦。”就知道，萬年不變的菜色。
忽然記起了上次青樓的事，我很八卦地賊笑問他：“你最近怎麼不去找鳳姑娘了？”
“前幾日去過了。最近比較忙，所以沒去。”
說去青樓見美女都說得這麼清心寡欲，真不愧是墨長羽。
我點了點頭，打算打道回房。
墨長羽又道：“半個月後有個難得的黃道吉日，皇上將那日定為你的冊封大典，你得準備一下。”
“什麼，冊封我？”我急忙回頭。
“屆時，皇上會正式冊封你為天女，昭告天下。各國使者將齊聚帝都，冊封大典浩大，你需得好好準備一下。”末了，他聲線涼涼道：“屆時，你也會有自己的住所，不必再住在棲雲殿，也不必再吃青菜豆腐湯了。”
他的聲音有些不被察覺的落寞，就像拂過滿塘殘荷卻不被察覺的微風。
我站在他身後，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他負手看著滿塘殘荷，眼神清遠，一如初見。
吃飯的時候，不知為何，我竟見鬼的覺得青菜豆腐湯十分好吃。我偷瞄著端坐著吃飯的墨長羽，咬著筷子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一向吵吵嚷嚷的飯桌隻剩下我們的咀嚼聲。
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雖說不用吃青菜豆腐湯的日子確實不錯，可是要搬離棲雲殿，這個……好像不太好。怎麼說呢，墨長羽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認識的人，也是第一個取得我信任的人，離開了棲雲殿就像離開自己的窩，總感覺各種不安心，聽到墨長羽說這些的時候，心裏一想到要離開棲雲殿，就覺得有些難過，有些空落落。
第二日，秋高氣爽，我趕往騎馬場，遠遠地就看到騎在馬上的雲無衣及十步開外的莞顏，當然，還有搬了小椅子在樹下乘涼的穎光公主，我隨意一瞥，便抓住了她那恨不得把我踢走的小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