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學會梳各種發式之前,我的頭發都是隨隨便便用根紅繩一綁了事,且棲雲殿中也無什麼嬤嬤。
當墨長羽幫我梳妝時,他的手將我的發絲輕挽,鏡子映出我錯愕的表情。我有些底氣不足地問他:“墨長羽,你還有什麼是不會的?”
他淡淡道:“刺繡。”
我:“……”
墨長羽說我今日要去見另一位師父——五公子,所以要打扮的得體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說我平時不得體。趁他不注意時將昨日放在荷花中的花瓣加在剛煮沸的壺中,蓋上蓋子,又將剩下的花茶夾在他素日看的書裏。不知道暮春桃花加上初荷會是什麼滋味,應該抵不了一副瀉藥吧……
朱牆圍成的宮道上,墨長羽負手走在前,聲線冷冷:“這是通往水華宮的路,我今天隻帶你走這一次,日後你須得自己一個人走。”
“哦。”我踢著石子,數著地上的磚塊。
要不是你喜歡清靜,皇帝老兒賞的那幾個姑娘我根本不會推掉。
長長的宮道左拐右拐,終於拐到了水華宮。這水華宮中花木甚多,蝶舞翩躚,可以看出五公子定是個愛花的人。入廊右拐,走過一處假山後,眼前豁然開朗,乃是花紅柳綠的一處。
石桌不遠處站了一人,著了身淡青色長衫,身影頎長,烏發及腰,正背對著我們侍弄花草。背影中透著一股溫和可親的氣質,又不失高貴優雅,衣袖微挽,纖白的手指輕拂過花葉,花葉微動。
日還未出,花間還彌漫著些散霧,他置身於白色霧氣中,恍恍惚惚,極是唯美。
走近了,墨長羽作揖道:“公子。”
他略一回眸,眼神清遠,像隔了青山,忽而又像住了淵清泉,嘴角自然而然地漾開笑意:“長羽來了呀。”說罷放下手中的剪子,轉過身來,衣角拂過一朵盛開的茉莉。
我在現實生活中沒有男朋友,卻有一個男神般的學長。什麼是男神,就是高高在上不可觸摸,像星光璀璨。而麵前的人,俊雅如斯,自有一種高貴優雅,眉宇間斂了些睥睨天下的氣勢,那一雙清遠柔和的眼睛將那股氣勢微藏,化作一種隨意高貴的氣質,令人難以移開眼。
當然,我也沒能移開眼。
五公子對我的無禮不以為意,隻是開口柔聲道:“在下雲無衣,日後就由我教授天女姑娘,姑娘天資聰慧,怠慢姑娘了。”
地位崇高,卻能自謙其位,令人好感頓生。我低頭回禮道:“公子過謙了,初次見麵,失禮之處,還望公子海涵。”
這些禮數之話都是平日墨長羽所教,今日總算用上了。
“初次見麵?無衣與天女姑娘可不是初次見麵。”雲無衣眼波帶笑,我有些懵懂,暗中思索:我幾時見過了五公子,這樣一個翩翩佳公子,我怎麼沒有印象?在我沒反應過來時,他已側首柔聲吩咐:“莞顏,將我前幾日曬製的花茶取來。”
莞爾一笑,顏色如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名字取得真好。些許是霧氣大了些,隻見花影浮動,並未一睹那侍女的風采。
三人坐著,墨長羽素來無話,我今日才見了五公子,也不好先開口說話。五公子倒極是隨性,眉目含笑:“長羽,我前幾日新製了花茶,雨後茉莉,定合你的性情。待莞顏取來,先嚐一杯再走。”
那侍女腳步無聲息,茶水送上來我才知她已回來。她一身玄衣站在雲無衣一丈之外,與我想象中溫婉的侍女並不同。萬花相映襯,她烏發高束,不施粉黛,麵若冰霜,腰間掛著柄烏鞘的長劍,容貌雖清麗,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冰美人。
她應該不是一般的侍女吧,看上去倒有些像近身侍衛。
墨長羽走後,霧氣已全散開,花叢越發顯得生氣盎然。
五公子將把輕巧的長劍遞與我,笑著對我說道:“今日天氣極好,惠風和暢,鳥語花香,本該是個品茶下棋的悠閑日子,卻讓姑娘同我在這練劍了。”他頓了頓,柔聲問道:“天女姑娘,無衣還不知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對謔,穿越來到這之後,大家都叫我天女,並沒有人問過我的名字,連墨長羽也不曾,整天被天女天女的叫著,都快忘了自己有名字了
“我叫……”,然而“宋漪”四個字並未說出口,這名字未免太現代了。我搖搖頭,言辭懇懇地胡謅道:“我從小便生活在叢林中,與野獸為伴,並沒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天女姑娘,我覺得天女姑娘這個名字很不錯,你覺得呢?”
雲無衣輕笑著點頭,讚同道:“確實不錯。不過,一個好聽的名字才襯得上天女姑娘。姑娘如若不嫌棄,不如,無衣幫姑娘取名如何?”
聽聞此言,我愣了一下,腦子裏閃過一句與此時毫無關聯的話:“你的名字,我的姓氏。”
這個腦洞開得大了些,我回神點點頭,應道:“好。”
他思忖著,柔和的目光落在近處開得極好的茉莉上,纖長的手指拂過花葉,語氣淺淺:“這茉莉襯著晨露,白底綠景,晶瑩水透,越發嬌俏惹人憐,恰如夜間螢火,而月下著露的茉莉最為美麗。”他輕笑一聲,回首對我道:“就叫螢染月好了,螢火點點,月色暈染,姑娘覺得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