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歲月匆匆如白駒過隙,轉眼一年過去了。這年上元燈節,楊自遠與團兒操持著為楊溶溶與陳錦堂辦了婚事,小兩口本就郎情妾意,新婚後數個月,更是繾綣萬分,恨不得化在一塊,由此,便疏遠了小卯,小卯天性活潑,見哥哥嫂嫂感情好,雖歡喜,但也心生幾分不滿,無奈,隻得每日裏自個兒看書騎馬射箭,沒了人陪伴,很是孤獨。常大著膽子找些樂事消遣。
這一日,小卯狀著膽子,瞞著家中人,搖著紙扇,大搖大擺地進了青樓,老鴇見她一席素雅儒衫,但質地不凡,念叨著是哪戶富貴人家初來偷腥的小公子,最是有油水可撈,心想著白花花的銀子,滿臉堆笑的領著小卯上了二樓包間,小卯也樂得有人奉承,待坐定後,老鴇便招呼來幾個姑娘,但見他們在一角上坐了,依這青樓的習慣,也不要客人點曲,彈起琵琶,頭一個姑娘便悠悠地唱了起來,“篆縷消金鼎,醉沉沉、庭陰轉午,畫堂人靜。芳草王孫知何處?惟有楊花糝徑。漸玉枕、騰騰春醒,簾外殘香春已透,鎮無聊,滯酒厭厭病。雲鬢亂,未欲整。江南舊事休重省,遍天涯尋消問息,斷鴻難倩。月滿西樓憑欄久,依舊歸期未定。又隻恐瓶沉金井,嘶騎不來銀燭暗,枉教人立盡梧桐影。誰伴我,對鸞鏡。”
這邊小卯正品著普洱,興致盎然,很是開心,聽了姑娘期期艾艾的唱曲,略略搖頭,似歎似讚,正想問這姑娘幾句話,隻見一人推門而入,小卯看清楚了來人,隻是莞爾一笑,指著身邊的座,對著他笑道:“哥,請坐!”陳錦堂歎著氣走上前來,責備道:“小卯,你也太任性了,怎麼到這裏來了,也不說一聲,若不是陳家與這裏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怕是我翻遍了京城也找不著你。”小卯撅著嘴,先為他倒杯茶,輕搖著紙扇,不高興得說到:“我要是說了,你們還能讓我來麼?”“那自然是不能的。”陳錦堂剛要喝茶,聽見小卯的抱怨,忙說到,“你也不想想,這裏是什麼地方,你一個女、呃……小孩子,到這裏來做什麼?”
小卯一聽,更不高興了,揚手奪下陳錦堂手中正欲沾唇的茶盞,挑著左眉怒道:“憑什麼你們能來,我就不能來了?你和溶姐姐整天粘在一塊兒,都不理我了,我一個人待在府中,怪沒意思的,出來透透氣都不行啊?”
陳錦堂一見妹妹挑眉豎眼生氣了,忙溫顏笑道:“是,是,是,是哥哥我這些日子冷落了你,哥哥我給你賠罪了,好不好?你就別生氣了。”
小卯見他在一旁求饒,樣子著實滑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拉著他的手,道:“新婚燕爾,小兩口多湊在一塊也是人之常情嘛,今天,你就當時給我賠罪,陪我聽完他們唱的曲子,我就當時原諒你了,如何?”
陳錦堂嘴上連連答應,但心中暗暗慨歎:我怎麼有這麼個喜怒無常、刁鑽古怪的妹妹,都是義父和嶽父,還有團娘和師姐給慣的,以後可怎麼嫁人,誰受得了她這麼個脾氣。
幾個姑娘見他二人一番對話,也明白過來,這二人是誰家的兩位公子哥兒,終究是青樓的姑娘,已是放開了膽子,唱著唱著,難免把豔曲也唱了出來。
滿搦宮腰纖細。年紀方當笄歲。剛被風流沾惹,與合垂楊雙髻。初學嚴妝,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雲情意。舉措多嬌媚。爭奈心性,未會先憐佳婿。長是夜深,不肯便入鴛被,與解羅裳,盈盈背立銀扛,卻道你先睡。
小卯聽這曲,憋紅了臉,陳錦堂大笑,揮揮手,讓這幾個姑娘下去了。
“小卯,如何,這曲也聽完了,茶也品過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吧。”
“古往今來,這女兒家最是可憐,隻知道依附著男子過日子,要裹什麼三寸金蓮,還要變著法兒的討男子歡心。”小卯待這些青樓女子下去後,黯然道。
“嗬嗬,你也莫要感歎了,天色要晚了,隨我回去吧,不然一大家子人要著急了。”
“奧!”小卯不情願的撇了撇嘴,從懷中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乖乖的隨著陳錦堂離開了。
上元燈節,花市燈如晝,沿街掛起製作精巧的大型花燈,店鋪門前也掛起壯觀成排的平安燈籠,驚天動地的炮花就在腳下霹靂啪啦地炸開,街上積滿厚厚的炮屑,彌漫的硝煙久久不散,陳錦堂牽著小卯,無心觀賞,小卯畢竟小孩兒心性,看著眼花繚亂的花燈,在熙來攘往、穿梭如織的人群中賞花觀燈,笑著對陳錦堂道:“哥哥,我最愛那首‘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蕭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真是太美了,燈火零落,明明滅滅,雅致清麗,如夢似幻,回首之間,昏黃一片。”
陳錦堂也是一笑,“我倒是喜歡那首‘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節日裏燈月交輝,相映成趣,遊人在火樹銀花的燈海中流連忘返,這才是好詩。”
小卯抿著嘴,撲閃著大眼睛,問道:“哥哥,明日有軍隊班師回朝,你帶我去城門看看可好?”
“小卯,看你這身打扮,莫非你要隨了軍,去衛疆戍邊?”陳錦堂斜著眼,掃了掃小卯,調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