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亦自有丹丘(1 / 3)

卻說這一年舊曆十二月,鎮日的北風呼嘯,陰霾封天,大雪一場接著一場,且如古人所謂的“雪大如席”之雪,茫茫鋪天蓋地。

這一日,正值大雪紛飛,踏雪賞梅,最為閑情逸致的雅趣。慕容文牆起了個大早,梳洗過後本想在房中練劍,但看窗外瑞雪紛飛,寒梅怒放,不由得頑心大起,伸手用一方璞巾束起了頭發,披上貂皮大氅,興衝衝地出了房門來尋小卯。

踏著厚厚的積雪,慕容文牆也顧不得什麼利索了,跑到小卯房門前,扒著門縫往房裏瞅了瞅,隻見小卯還蒙頭在棉被中大睡,絲毫不知窗外的景象,慕容文牆輕輕地笑了笑,轉身隨手從雪地裏掏了一小把雪,又悄悄的推開了房門,躡手躡腳地走到小卯床前,忽地,掀開小卯的被子將雪灑在她臉上,再也忍不住了,大笑了起來。小卯本是睡意濃濃,賴著床不想起身,攸地驚覺身上一片涼颼颼的,還沒待反應過來,又有點點珠粒似的東西涼涼地落在了臉上,惹得她不情願的睜開了眼,耳邊已傳來了師姐咯咯的笑聲。

小卯也不生氣,聽笑聲就心知肚明是師姐的惡作劇,睡眼惺忪的拉過被子,轉過身又要接著睡,慕容文牆一見小卯的反應,無奈的搖了搖頭,收起了笑,一屁股坐到她床邊,對著被子裹著的後背就是一陣猛搖,“小卯,小卯,義父今兒個要回來了,看見你還不起床念書練功,肯定要罰你蹲馬步了,快起床!”

小卯絲毫不為所動,半晌才從牙縫裏哼出一句來“嗯。”

慕容文牆又是一陣猛搖,“小卯,小卯,外頭下雪了,快隨我去收集落雪。師傅要泡茶的。”

小卯一聽,頓時來了精神,轉過身,鑽出被子,忽閃忽閃的眼睛,瞪著慕容文牆:“師姐,外頭下雪了?你怎麼不早說啊!走,我們去打雪仗。”還沒說完,就哆嗦著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慕容文牆翻了翻白眼,起身取來了棉衣,遞給小卯,憐愛地責備道:“看,毛病又犯了吧,剛剛是誰賴著不肯起床的,練功怎麼就沒見你有這麼積極啊!”

小卯嗬嗬一笑,伸手摟住慕容文牆的胳膊,撒嬌道:“師姐,今日就別練了,難得下雪了,我們去打雪仗吧!”說完,又打了個噴嚏。

“看你,別凍著了。”慕容文牆趕緊給她穿上厚實的棉衣。待到梳洗完畢,一方頭巾將萬千青絲豎起後,小卯便急著要出門玩雪了。慕容文牆見她這般心急,忙攔住,又替她披上鶴氅,圍上狐皮圍領,這才放心的拎著她出了門。

這一出來,就跟撒了丫子的野兔子似的,小卯滿山穀的亂跑,活蹦亂跳摔得鼻青臉腫,直嚷著要師姐揉揉,慕容文牆則是抱著個大瓷罐子,耐心的收集起落在鬆柏上的積雪來。

小卯見師姐如此忙活,便跑來阻攔,“師姐,這雪采不得。”

慕容文牆詫異道:“為何?”

小卯搖頭擺腦地誦道:“義父說了,臘月裏的頭一場雪,落於鬆柏,晝間所落,色暮而止,得陰陽之數,需經一夜陰氣洇潤,至第二天晨曦破曉前,采而集之,封於陶罐,存於冰室,是為極品,稱作‘鬆雪’。”

慕容文牆聽了,放下陶罐,忍住笑,伸手賞了她一個暴栗子。一本正經得說道:“那明日你起早些,再與我一塊兒采雪吧。”

小卯齜牙咧嘴的摸著額頭,笑道:“明日就用不上我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小卯已像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慕容文牆順著她的方向一看,這才明白過來。

“義父,義父,義父回來嘍。”小卯快樂的喊聲在寂寂的穀中回蕩。

慕容閬遠遠的朝山穀中走來,他踩著積雪,滿腹心事,眉頭緊緊的蹙在一團,化不開的不安縈繞在心頭,此番去京城,非但沒有見到老友的喜悅,反而平添了幾分忐忑,正在憂慮間,耳邊傳來了小卯的呼喚,慕容閬緊皺著的眉頭這才舒緩開來,見了從老遠奔至跟前的小卯,喜地一把將她抱起,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樂嗬嗬的問道:“小卯,又長胖了,肯定偷懶了,沒好好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