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都,大聿之都城。
物寶天華,車馬川流不息,即便是在夜中,道路兩旁也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將整個都城都映照得亮如白晝。這本該是堂堂帝都該有的風貌,隻是今夜,卻有些不同。
大街之上竟是沒有幾個人,偶爾掛過一陣風,都可聽到那孤寂的聲音。
人,都去了哪裏呢?
花街,是豐都最負盛名的一條街,之所以叫花街,是因為這條街上開滿了**,連空氣中都飄散著甜膩膩脂粉的香氣,如同百花齊放一般的侵蝕著所有人的嗅覺,除此之外,再嗅不到其他。可偏偏就是這樣濃烈的香氣,總能吸引到一群一群的狂蜂浪蝶。這其中,尤以落華軒為首。豐都所有的人,竟盡數都擠到了落華軒去。
不隻是男人,還有出了嫁的婦人,以及三五個未出閣的小姐。
弄得落華軒平時顯得分外空曠的大廳,竟被填了一個實打實,連空氣都被凝滯成了固定不動的一團,帶著些悶熱的氣息。
大廳正對著的地方,搭起了一個高高的台子,台上立著七個女子,皆是一襲白裙,在月下翩翩舞動,衣袂飛舞,七人踏月而動,讓人不由得驚歎,那月中嫦娥何時竟分作了七人?
但就是這樣的一支舞,台下觀看者無數卻無一人喝彩。
因為這支舞再美,他們所要看的,也不是這支舞。
他們要看的,是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叫水如意的女人。
在大聿,若是提起水如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隻因她在二八年華之時,名列十美圖第七位,十年之間再也沒從十美圖上掉下來過。
所謂十美圖,顧名思義,上麵登載的,均是大聿一國最為傾國的絕色,乃是翰戎軒所屬東林書院所編纂的兩套圖冊,一套為男子,一套為女子,均取十人為限。東林書院雖隻是個書院,卻又是大聿消息最為靈通的地方,無人會去懷疑東林書院的權威性,隻因,其創立數十年間,隻要你能打動東林書院的先生,那麼必定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消息,從未砸過招牌。由東林書院所編製的十美圖,自然,也便不會出假。
傳聞,曾有一家富戶帶著重金前往東林書院,希冀將自家女兒也刊載在十美圖之上,卻連東林書院的大門都沒進去,就被打了出來。之後那家富戶本在東林書院中求學的兒子也被趕了出來,並被勒令永生不得踏進東林書院大門。
十美圖每過一年更換一次,能登上十美圖之上的,必定皆是未曾嫁娶之人。
水如意,十年未下榜單,也便意味著,她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一直都是雲英未嫁之身。
登上十美圖,意味著成為了大聿最美的十人之一。伴隨美名而來的,必定是欲望。她不過一介**女子,想要得到她的人不計其數,但到底,她還保留著清白之身,隻因她除了是十美圖上第七位外,還是“鬼醫”弟子。十年來,凡是覬覦過她的人,必定死於劇毒之下,躲不開,防不住,無一人能例外。有人道是她的師尊“鬼醫”冥蝶不忍見弟子被俗人玷汙,因而下毒,也有人猜測,水如意本身便是一隻帶毒的蠍子,招者必死。
不管原因到底是什麼,水如意到現在,仍舊是一塊完璧。
也不是沒有人奇怪,水如意身為“鬼醫”弟子,為何還甘心留在**之中做個陪酒賣笑之女。有人輾轉將此問帶給水如意,她隻深情落寞地回了一句:“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一句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詩句,非但沒解開疑問,倒是讓她的故事更離奇了些。甚至有人認為,這不過是她的一句托詞,也許她這一世都不會離開**,更不會嫁人。
然而,十日之前,事情卻出了變化。
十日前,落華軒突然放出了消息,今日,水如意將登台獻藝,並自落華軒贖身。所有人不禁都想問,是誰這樣好的福氣,能得十美圖第七的水如意,能得鬼醫之弟子?他又如何有資格?
台上跳舞的七人已然退了下去,所有人都靜了下來,數千人擠在一起,卻是鴉雀無聲,隻有心髒跳動的韻律,一下,又一下。
水如意,要出來了!
空中突然飛過一段紅綢,綿長沒有盡頭,在風中律動出奇異的節奏,沒有配樂,亦沒有歌聲,隻有那一段紅綢在夜空裏湧動,如烈火,如赤血。
緊接著,徒然傳出一道清麗的琵琶聲音,而那段紅色的綢緞亦是在空中盤旋起來,再一抖動,從綢子裏走出一個身著紅裙的女子,麵若桃花,胭脂掃眉,那精致的五官,如同畫中走出的一般,美得傾國傾城、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