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奶奶,您就吃一口吧。您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杏遙端起一碗半溫的糙米粥,用瓷勺盛了一口送到秦湄嘴邊。
“嗬,吃與不吃,有什麼分別?”秦湄盯著嫋嫋香煙後慈眉善目的菩薩,似笑非笑。
杏遙急道:“少奶奶您快別這麼說!老爺和夫人定能查明真相,還您一個清白的!”說著幾欲落下淚來。
“行了行了!送了飯趕緊走!別在這兒磨磨蹭蹭的。”門口的婆子不耐煩的推搡著杏遙出去,隨即關門落鎖。
秦湄現在是被關在齊府的小佛堂。小佛堂內不設桌椅板凳,地上隻有幾個薄薄的蒲團。秦湄屈膝坐在上麵,心裏盤算著,以秦浣的手段,自己恐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秦湄是齊家三書六禮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卻被告發以巫蠱之術詛咒自己的庶妹、妾室秦浣和她未出世的胎兒。秦湄眼看著那個寫著秦浣生辰八字、紮滿銀針的白布人偶,分明是自己的筆跡;地上跪著的丫環更是口口聲聲說是自己讓她把布偶放在床下。如此人證物證,讓秦湄無從辯駁,當即被關進了府中小佛堂。除了一日三次按時送水送飯,再無半個人前來過問。
秦湄心知肚明,這次的嫁禍秦浣連自己身邊的丫環都能收買,看來定是準備的萬無一失了。表麵上看,秦浣是想讓齊家休掉秦湄,自己扶正做夫人,但秦湄知道,秦浣深恨自己由來日久,這恨意在二人待字閨中之時便早已萌芽,歸根結底,隻因嫡庶二字。
秦湄之母淩霜華是秦老爺秦正則明媒正娶的嫡妻,而秦浣的娘朱氏隻是淩霜華的一個陪嫁丫環。那朱氏是個有心計的,仗著自己有幾分容貌,又是個掐尖要強的伶俐性子,趁著主母有孕在身,迅速勾搭上了男主人,等到秦湄祖母秦老夫人發現之時,朱氏已經有了身孕。
秦老夫人是淩霜華的親姨媽。秦老夫人對淩霜華的疼愛不是假的,兩家原本也是親上加親的打算。不曾想這邊兒媳婦剛懷上沒多久,兒子又弄大了陪嫁丫環的肚子。秦老夫人訓斥完了自己兒子,騰出手來想料理朱氏,卻又舍不得朱氏肚子裏的孩子,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孫兒。秦府好歹也算是高門大戶,這種宅門裏的事萬一流傳出去,淩氏落下善妒的名聲事小,隻怕外人說秦府沒有規矩,影響孫輩的嫁娶。事已至此秦老夫人沒了辦法,又沒法給淩家一個交代。最後還是淩霜華放了話,說是因為自己有了身子,才讓朱氏去伺候老爺,此事方完。
等到秦湄出生時,淩氏因為孕中動氣失了調養,虧損過大便落了病根,沒過幾年也撒手去了。秦浣隻比秦湄小了四個月,秦老夫人心疼大孫女,又不放心讓一個丫環養著小孫女,幹脆都養在了自己膝下。
期間秦正則也曾提過想扶朱氏做姨娘,每次秦老夫人都大罵不止,幾次之後秦正則也不敢再提。恰在此時又趕上秦正則放了外任,簡單收拾了行李便帶著家仆去外地,姨娘一事就此便耽擱了下來。於是朱氏就頂這個通房丫環的名頭在府裏不尷不尬的過了十幾年,直到秦浣及笄為了給她長臉才讓朱氏做了姨娘。
說到秦浣之所以嫁到了齊府為妾,還要從秦湄的大婚說起。
秦湄的定親很簡單,家中早就定下了門當戶對的齊府少爺。秦浣仗著有秦正則寵愛,又是秦老夫人養大的,自覺身份要高出一般的庶出女兒,因此定親時很是挑剔了一番,一心想壓過秦湄一頭。
然而縱使秦家門楣不低,秦浣還是癡心妄想。京中風俗,嫁娶最重門第,庶女除了能做繼室填房之外,便隻能聘給小門小戶的人家或者商賈之流。本來給秦浣相中的人是個六品主事的兒子,雖也是庶出,可這家也就這麼一個兒子,和和嫡出也沒什麼分別了,秦浣也算不上是低嫁。無奈秦浣看不上那家的家底,尋死覓活的不同意,因此便耽擱了下來。
秦湄成親三年無所出,齊府便開始張羅納妾之事。也不知秦浣是怎麼和秦正則軟磨硬泡,硬是借著“為了不讓姐姐給齊家欺負了去”、“我們姐妹二人彼此也有個照應”這種鬼話,嫁到齊家做了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