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朵跑得最快,府邸太大,根本判斷不出來哪邊離門口近,她隻能找人少的地方鑽。風中有股馬糞味,蘇朵靈機一動向馬廄跑去。果然她沒有猜錯,幾輛車停在院子裏。而馬車應該是停在離門最近的地方。
蘇朵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什麼樣的人乘什麼樣的車,她多少還知道些。兩輛普通的輜車隻有偏篷,金根車多半坐得是女眷,但是女眷多半很少出門,她容易弄巧成拙困在這裏了。四望車青油桐朱裹,垂朱絲,通幃,應該是貴人所乘,接送貴賓經常出門。
想到這裏蘇朵開車門鑽進了四望車,車身裏很是寬大,兩排座對麵。蘇朵掀起座墊,下麵的箱體裏放著各色用具。她把兩麵箱子略一歸整,清出一邊,正好容她藏身進去。
她剛剛藏好,就聽外麵有人聲過來。蘇朵屏息細聽,原來是送客的。隔著箱板聽不真切,隱隱有人稱寧王。蘇朵想這府裏的人想必也不是尋常人,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上車來的人坐在對麵的座位上,車搖搖晃晃走起來,蘇朵的心也跟著忽上忽下的。突然她聽到寧王的咳嗽聲音傳來,而且越來越近,蘇朵隻來得及把自己的嘴捂上,就迎麵對上了一張臉。
寧王也驚到了,鬆了箱蓋跌坐回座椅上。蘇朵怕他亂嚷,一急之下從箱子裏站出來,撲上去捂了寧王的嘴。寧王盯著她,看呆了一般,也不掙紮,正巧馬車出門口,顛了一下,蘇朵整個人就順勢坐進寧王的懷裏。
她羞得滿麵通紅,斂衣襟退後一步,撲嗵跪在寧王麵前。
寧王到笑了,說道:“剛那府裏鬧起來,說有歌妓逃了,是你?”
蘇朵想把實情說出來,轉念一想寧王和府邸的主人不知道什麼關係,也許不說更好。想到此她目光流轉,低聲說道“奴家叫蘇朵,是四川節度使要送進宜春院的,不知怎麼就流轉到這裏,還望官人成全,送奴家進京。”
寧王聽了這話,很是吃驚,正色道:“即是如此,你先隨我回行轅吧,以後的事再說。”
念奴出門也是穿花渡柳,走著走著,就分不出東西南北了,見前麵花謝亭閣,卻不見什麼行人,就躲躲藏藏靠過去。這個院子出奇的冷清,連婢女都不見一個。念奴一個屋一個屋看過來,房間裏的擺設雖然不算簇新,卻十分高貴典雅,想來住在這裏的不是一般人。
在最後的一間屋裏,念奴看到的是一個經堂。房間陳設簡單,牆上修著佛龕,裏麵有尊一人高的玉佛像,旁邊垂著紗縵,供桌上有玉香爐並各色時令水果,地上放著蒲團,屋子裏香煙燎繞。念奴細辯,這香不是普通的香,應該是西域來的。
這時外麵隱隱有腳步聲音傳來,念奴一急鑽進了沙幔。隔著輕紗可以隱隱看到外麵,進來的是一個老婦人,臉上看不清楚,頭發雪白,身上穿著肉色綾夾衫領,同色襦裙,沒帶帔子,除了一根玉釵,全身上下沒有一件首飾。
她進來先給供桌上添了香,這才穩穩坐在蒲團上,口中念念有詞。
念奴正不知如何是好,外麵又有人聲,一個仆婦走進來,在老婦人的耳邊低語幾句。老婦人揚了一下手,仆婦出去,帶進來一個人,念奴見過,是關她們院子裏的管事大娘。
管事大娘畢恭畢敬施了一禮,這才說道:“回老太太話,有逃奴奔了這邊來,怕驚擾了您,特帶人來搜一搜,請您移步。”
老婦人笑道:“我這七老八十的人,有什麼可驚的,什麼事沒見過。隻是這佛堂不比別處,不能驚動。你們去別處吧,我這裏沒有的。”
管事大娘不敢辯,施了禮退下去。念奴鬆了一口氣,這時屋子裏隻有老婦人在了。念奴還在想怎麼趁機逃走,不成想老婦人突然向她的方向叫道:“人都走了,你還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