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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極元大陸有十三城鼎立,雖相互互有戰事,卻保持著相互合作、戰爭的情況,到了極元紀年三百八十六年,玄冰城已經發展成為極元大陸第一大城。
玄冰城位於大陸的北方寒冷之地,本來其創始人沐家始祖開始建立它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沐家瘋了,但是多年後玄冰城卻成了大陸各城中經濟實力最為雄厚的城之一。雖然玄冰城地處極寒之地,可是所擁有的礦藏卻非常豐富,尤其是鑄造兵器的鐵和金銀以及很多稀有的礦藏。而此地的人們由於生活環境的惡劣,身體相當強壯,比起南方的人們要強壯很多,因而這裏的軍隊非常驍勇善戰,由城主直接統禦的軍隊‘冰延軍’乃是橫行於極元大陸的玄冰城的主力軍,令其他十二城相當懼怕。更重要的是,沐家似是受到神靈的庇佑,所有城主能力非凡,使得玄冰城越來越強盛。可是人丁也是在諸城中出了名的稀少,隻因沐家的男人大都鍾情於一個女子,除了少數城主有幾位夫人,其他城主都隻有一個妻子。所以導致了近三代都是單傳的情況。而到了這一代,現任城主沐延卿也是家中的獨子,且其父母早逝。
此時正值這一年的冬季,白雪紛飛,這一年玄冰城的氣溫異常地低,羅司音身披白裘大衣站在回廊前,看著一片銀白的天與地,羅司音是沐延卿的妻子,他們也是玄冰城中令人欣羨的一對恩愛夫妻。羅司音已經懷胎有九月,已是大腹便便了,她扶著肚子,笑得既有滿足,又帶了一些悲傷,一言不發,隻是看著遠方,天與地因為皚皚白雪已經難以分清界限了。
“小姐,你最近有些奇怪?”羅司音的陪嫁丫環葉玉琴很是納悶,為什麼出身名門,又得到如意郎君的小姐會悶悶不樂。
“沒什麼,小琴。”羅司音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被稱為“燕羅城第一美人”的羅司音有著絕美的容顏和江南女子所具有的纖細身段,這一笑讓她整個人變得美麗奪目。
“對了,小姐的藥應該好了,小姐還是回房吧,免得姑爺回來又擔心。”葉玉琴其實是很懼怕姑爺的怒火的,他對羅司音可謂是照顧的無微不至,小姐自懷孕之後身子一直不太好,所以他交代她不要讓小姐長時間的呆在外麵,免得著涼。
“恩,你去端來吧!”羅司音知道她的顧慮,並沒有堅持,實際上她也打算回房了。“娛瀾節”是極元大陸一年中最為重要的節日。今年的“娛瀾節”她並沒有回家的打算,因為她懷孕了,無法遠行,“我先回房去。”
羅司音轉身便往臥室中走去,今年的“娛瀾節”由於沐家的下一代即將出世,所以沐延卿將它舉辦的很是盛大,即使是明天才是正式的“娛瀾節”,此時城中已經人聲鼎沸,早已張燈結彩了。
羅司音邊走邊扶著自己的肚子,“孩子,你一定不能有事。”其實所有人都以為她懷孕後一直在吃的是安胎藥,但是隻有她和沐家的家族大夫印楊知道,她吃的是節葉草——一種保全孩子,舍去母體的藥物,因為她的體質並不能安全地生下一個沐家的繼承人,但是她也明白沐延卿的個性,他這一生不會再娶其他人了,所以她下定決心要生下他們的孩子。她承擔不起讓沐家絕後的罪名。
這在她發怔之際,前方隱隱傳來了一陣陣叫喚聲,“站住,你給我站住!”而且越來越近。
在她還沒有能夠有所反應的時候,一陣風刮過羅司音身邊,隨後她被撞倒了,羅司音隻覺得身體重重的沉在了地上,腦中一片空白。
“夫人,對不起,對不起!”廚娘相當害怕地檢視著羅司音,看她有沒有哪裏受傷,廚娘隻是在追趕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偷,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方法進到廚房,偷了廚房的東西。
而那個小偷,臉已經髒得看不出樣子,隻能看到兩隻清亮的眼,帶著內疚看著羅司音,“您,沒事吧?”
羅司音給了他們一個笑容,“沒事的。”隨後在廚娘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站定後,隨即看向小偷,“怎麼偷東西呢?”她掃過散落在地上的食物,撫上他的頭,笑得很溫和,“以後不要偷了!知道嗎?”羅司音轉向廚娘,“你帶他去拿些吃的吧!好了,沒事了,你們下去吧!”
當羅司音向房中走去時,越來越能夠感受到腹中的痛楚,她心下有了非常不好的預感,腦中就像壓了巨石似的無法思考,劇烈的疼痛一陣一陣傳來,使得她竟是有些站立不住了。她無力地扶住牆壁,吃力地緩緩走回臥室。
而她的足跡下,留下了駭人的血跡。
“小——小琴”費力推開臥室的門,羅司音已經支持不住了,她緩緩地向地上倒去。
“小姐!小姐!”葉玉琴看到這幅景象已經驚慌失措了,她大叫著,“來人啊,來人啊!”
沐延卿的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煎熬,沐延卿已經生產有一天了,即使不精通醫道,他也很明白羅司音的情況有多麼危險,司音的聲音已經逐漸的變小了,他知道此時的司音已經沒有了生下孩子的力氣,到底應該怎麼辦?
“印楊,告訴我,怎麼了?”沐延卿見到印楊走出了產房,為難地看著他。
“我想——放棄司音吧!”深吸一口氣,印楊講出了自己的觀點,“她吃了節葉草,即使硬要留下她,也是沒有可能的。她已經精疲力竭了,再這麼下去,孩子也會死的。”
“你說什麼?”沐延卿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讓我放棄她?”頓了很久,他艱難地開口了,“你明知道的,不可以!”
緊緊抓住沐延卿,印楊盯住他,“可以的,你必須可以!你,給我清醒點。”
沐延卿用手捂住了臉,貼著牆蹲了下來,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你知道的,不可以,不可以的,不可以的——”晶亮的淚水自少年得誌的沐延卿臉上滑落。
深深的寂靜浸在兩人之間,忽然沐延卿抬起了頭,“印楊,在那之前,我想看看她。”他一如以往堅定的臉出現了某種決斷。
印楊隻是點了點頭。
室內經過羅司音一天的生產已經變得相當淩亂,婢女們顯得相當無措地站著,穩婆早已經汗流滿麵。
盆中有著殷紅的血水,他們的臥床上從被子下可以隱隱見到血跡,羅司音的臉已經失去了血色,發絲早已淩亂不堪,汗水早已經濕透了枕頭,可是拚了命依然保持著神誌清醒的她看到沐延卿來到她身邊,她笑得很是無力。
心疼地看著她,沐延卿蹲在她身邊,手有些顫抖地幫她理著發絲,“司音,我知道你已經很累了,是嗎?”
看到羅司音想要辯解的表情,“不要騙我,司音!”沐延卿的唇顫抖著,“不要硬撐,司音。睡吧,孩子不會有事的,一切都交給印楊!睡吧!”
“我——不忍心,延卿!”羅司音知道她還欠他很多誓言沒有完成,可是她真的沒有力氣了,真的沒有了——
一滴鹹鹹的淚水滴在羅司音臉上,“司音,不要管我,睡吧,司音。我和孩子,會很好。”握緊她的手,“相信我?嗯?”
“嗯!”安心的羅司音緩緩閉上了眼,“對不起!——”
那一年,沐炎冰誕生了,羅司音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上,帶走了沐延卿對他滿滿地愛戀。
“延卿,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和你談!”印楊的表情一如羅司音死的當天的為難。
沐延卿花了幾天,才能夠從喪妻的痛苦中恢複了一些,“什麼事?”音調有些無力。
“是有關炎冰的。”
“什麼?”沐延卿猛地提起了精神。他明顯睡眠不足的臉,顯得有些邋遢,但是眼神卻一如往常的精明銳利。
“我幫炎冰做過檢查,我發現他似乎先天不足。”印楊自羅司音死後,從她的身體裏取出了沐炎冰,慶幸的是,沐炎冰還活著。
沐延卿的眼悠的變得深邃了,“哪裏?”
“他的內髒都有不同程度的問題,抵抗能力也非常差,很大程度地低於常人。他剛落地,就已經感染了風寒,而且好起來也很慢。”其實這一切是符合印楊的推測的,沐炎冰早產,且其母身體也不是很好,造成了沐炎冰的陰寒體質。
“可以治療嗎?”沐延卿表情並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不行!隻能夠調理。”印楊有些猶豫,但是他仍然說出了口,“但是你必須將炎冰送到南方生長,玄冰城嚴寒的天氣,炎冰沒有可能生存下來。”
沐延卿眉皺緊了,“是嗎?”背過身,看向遠方,“你心中有腹案了?”
“將炎冰交給他外公吧,我相信他會很好的照顧他的!畢竟,炎冰是他唯一的外孫。”
“是嗎?”印楊並沒有能夠得到沐延卿的回應。
久久的,沐延卿看向他,閉上了眼,“我會考慮的,請你暫時好好照顧我的兒子!”
羅司音是燕羅城城主羅榮邦的獨生女,當他到達玄冰城之後,才知道羅司音已經死去的消息。羅榮邦亦相當傷心,可是畢竟他這大半生受到的曆練相當多,所以他隻能深深地將傷痛埋在心底。印楊已經和他談過炎冰的問題,他知道讓他帶走炎冰是最好的選擇,但是他也很明白自己的女婿骨子裏相當的固執,他對司音的愛是如此,想必對炎冰亦是如此。
作為同是早年喪偶的男人而言,羅榮邦能夠體會沐延卿的傷痛,當他看著變得邋遢的女婿時,他也不願意向他提起要把炎冰帶走的要求,但是他不能夠在玄冰城呆太久,同時也基於對於自己外孫占有的私心,他仍然來到沐延卿的臥室,“我想印楊和你談過炎冰的問題!”羅榮邦不知道自己麵對女婿直直的眼神時的心虛,他的眼神中沒有任何的內容,清澈的可以見底,不若一貫的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