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1 / 1)

方艾最近總覺得蘇緩有些不對勁,不僅常常趴在辦公桌上看著某一點發呆,寫稿時還經常犯一些低級錯誤,惹得主編怒目相對。而此刻,當她看清楚蘇緩在筆記本上寫下來的話時,無疑更加確定了她的猜測:“我說,蘇緩,你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啊?”

“哈?”蘇緩茫然地抬起頭,不明白好友這一推論是從何處而來的。方艾指著筆記本上蘇緩剛剛寫下的話,一副看你怎麼瞞我的表情:“‘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會寫出這種話的人,不是春心萌動又是什麼?”蘇緩無奈苦笑,方艾並不知道這隻是上半句,而下麵的話是“但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會來。”也不想都費口舌解釋了,索性直接扯開話題:“不是啊,隻不過是最近在看一本小說,無意間發現了這句話而已。對了,你之前不是說有一家甜品店裏麵的蛋糕不錯嘛,今天下班一起去看看吧!”

方艾的注意力馬上被美食吸引,向蘇緩絮絮叨叨說著別人如何誇讚那令人回味無窮的提拉米蘇,卻沒有發現蘇緩再次神歸太虛。

上一次吃提拉米蘇是什麼時候的呢?

還坐在那家名為“流年”的甜點店中,他坐在對麵,仔細看著她一口一口吞咽著提拉米蘇,眼眉略彎,露出一副“拿全世界我也不換”的表情。這種時候,他總是忍不住喊一聲“小狗”。待到蘇緩拿眼瞪他時,更是肆無忌憚地拍拍蘇緩的頭,像發現什麼有趣的東西般,揚起他那雙桃花眼,笑得魅惑,讓蘇緩沉溺在那深邃的眼神中,瞬間忘記了他的“罪行”。而事後,蘇緩總是忍不住懊惱得直跺腳,控訴他使“美人計”,但是“罪魁禍首”卻擺出嬰兒般無辜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蘇緩欺負了他去。真搞不懂明明在其他人麵前是個深藏不露難以接近的成熟家夥,怎麼在自己麵前就偏偏是一副無賴的幼稚樣?

真是太糟糕了!又陷在回憶之中。蘇緩無奈地微微歎一口氣,過去再如何又有什麼意義呢?現在,早已經物是人非……

記憶就是這個樣子,脆弱得不堪一擊。你不斷地去想是否已經忘記了他,到最後,不過是將他記得更加刻骨而已。

蘇緩也知道,自己變得反常,而一切,隻不過因為顧銘的歸來。

上周,蘇緩接到母親的一個來電,囑咐她在周六時回一趟家,說是要參加一個聚會。雖說蘇緩的做人原則一向是“能夠坐著絕對不站著,能夠躺著絕對不坐著”,並因為這懶散的性格不知被蘇父恨鐵不成鋼地訓了多少次,但她亦知道,若不是父親的寵溺,不強求她按他的規劃走完人生,她是不可能到現在還在雜誌社中當一名小記者,混日子的。因此,每每父母有什麼要求時,她總是盡可能答應。

可是,當她從自己的溫暖小窩匆匆趕到酒店與母親會合時,才知道這一次的聚會是為了替他接風洗塵時,蘇緩頓時愣住,恨不得隨便找個縫鑽進去,或者是魔法般變出個隱形鬥篷,讓自己躲起來。可是,這些終究是幻想罷了……

蘇母看著旁邊全身僵硬、坐立不安的女兒,問得意味深長:“怎麼了?你顧大哥回來不高興嗎?就算你們三年沒見,但他當初對你那麼好,難不成你都忘了?”

就是因為忘不了曾經,就是因為顧銘當初那麼寵她,就是因為她現在依舊還這般愛著他……

所以,才不想見到他;不想見到他身邊已經站著的女子,不是她。時光荏苒,佳人已變。

可這些,又如何能坦然地對母親說出?而低下頭,選擇沉默的蘇緩並沒有看清母親深沉的笑容。

蘇緩遠遠望著站在人群中躊躇滿誌的顧銘,矜貴地朝著每個上前攀談的人淡淡微笑。三年的時間似乎並沒有在他俊朗的麵龐上留下印跡,隻是幽黑清淡的眼眸比以前更顯深沉,如同冬日裏最平靜的湖水。看似溫和無爭,但舉手投足間有種自然的華貴氣度。而挽著顧銘手臂的女子高挑纖瘦,言笑晏晏地站在那裏,海藍色的晚禮服,香肩微露,腰間星星點點的水晶碎鑽在燈光下璀璨奪目,柔順的直發更是襯得她的五官精致小巧,讓人不禁感歎好一位從水墨畫中走出的窈窕佳人。兩人看上去根本就是金童玉女般完美的組合。

那樣刺目的場景,每多看一秒,疼痛便增加一分。蘇緩不由自主地將目光移開,生怕再看一秒就會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那麼熟悉的麵孔,近在咫尺,卻宛若遠在天涯。每每回想起他離開前的那個晚上,冰冷的神情,決絕的話語,蘇緩的心中便有一陣陣抽痛,很輕,卻沒有任何辦法忽視。隨著時間的流逝,顧銘的存在於她而言便是一道疤,表麵上已經痊愈,但皮膚之下早已經腐爛,痛徹心扉。

而此刻,蘇緩一點也不想承認,看到這光彩奪目的兩人,她泛起的那股酸意,是因為吃醋!

難道真的是向來情深,奈何,緣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