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家藏春秋

——深林寒月

歲月若水,走過才知深淺;

人生如夢,隻有心燈一盞。

曆史再清,也難書家族滄桑。

秋盡木葉次第黃,浮雲暗送雁兩行。就在這兵荒馬亂的多事之秋,我輕輕的來了,一個生命開始了。

我的家不是很殷實,但還算過得去。我爺爺有點文化,相當於現在的初中生,人們稱他秀才。他很勤勞,年輕時自己耕種農田,五石田(現在20畝)一個人種,農忙時在地方叫一兩個短工。我奶奶裹小腳,三寸金蓮,身材不高,她的任務就是操持家務,相夫教子。我奶奶很賢惠,三從四德,古代婦女的美德集於一身。敬家人,睦鄰裏,一生沒有和人爭吵過。爺爺說她“洗衣做飯搞衛生,輕搖蒲扇驅蚊蠅,一生勤儉無奢望,心中唯有是兒孫。”

爺爺比較開明,但又很傳統。不幹農活時,他穿著比較考究。藍司林布長衫蓋到腳麵,腰間束一根很長且寬的真蠶絲帶,這是我奶奶親手為他織的,長衫右邊大襟角總是撩起塞在腰帶裏,這樣走路就不裹腿。前麵腰帶上掛著一隻黑色煙絲袋(過去人吸煙是煙葉切成煙絲,沒有卷煙),一隻酒壺,一隻純白銅水煙袋(煙槍,裏麵裝有水,可以過濾煙絲燃燒的煙),身後別著一杆約三尺長的竹竿煙袋(煙槍,過去稱裝煙絲的煙槍叫煙袋窩子),是用竹根做的,煙袋窩是用純黃銅包著,他經常走黑路(晚間走路),這杆煙袋既可抽煙,也可當防身武器。人們每每遇到他,都要稱呼一聲“二爺”好,因為他在家排老二。

我的祖上是薑子牙後人,支係在江西婺源。後不知哪個朝代什麼原因,我們現在的始祖亨一公一擔籮筐挑著三個兒子來到大鬆柯安家落戶,從事農耕。亨一公的第五代孫我的祖上美華公遷到嶽王廟小河溝,買下一片田地。小河溝地處兩條小河夾角處,南麵一條小河是西東流向,東麵小河是北南流向,在村莊的東南方交彙東流。整個小河溝村莊座西朝東,西靠鴨池山,東迎紫微星,北鄰嶽王廟,南比陳埠街。雖然交通不很方便,但確是一塊寶地。這裏地肥土沃,東,南有河,便於農田灌溉;西麵有山,可以伐薪取火。

我的先祖很懂得以耕立命的道理,用自己的勤勞和睿智在這片富庶的大地上辛勤耕耘,繁衍生殖,瓜瓞綿延,分枝散葉。他們以“忠厚立家,孝道傳家,勤勞富家,節儉持家,和睦興家”,成就了厚重綿長的家風文化底蘊,正是這家風文化的星星之火,終於點燃了世世代代的輝煌,滋養著一代又一代鍾靈毓秀的子孫。

我的曾祖父育有四子,我爺爺排二。大伯爺和我祖父都有六子。三叔爺有兩個女兒,無子。小叔爺有兩子,兩個女兒,兩個兒子,一個夭折,一個英年早逝。大房和二房人丁興旺,瓜瓞綿延。

我祖父母為養育六個兒子,全靠自己的一雙手。我祖父披星出門戴月歸,春播夏種秋收,哪怕汗浸衣衫透。但他有個溫馨的家,一張溫暖的床。累死累活,心裏卻是甜蜜的。他有一個美好的願景,就是要把兒子們培養成人,給他們好的教育,他深知以讀立身。白天他下地幹活,精心耕耘著屬於自己的那片土地,種地他成了專家,每播下種子,都有豐碩的收獲。晚上他拖著疲倦的身子卻在壁掛的香油(菜籽油,過去稱香油)燈下孜孜不倦的看書。夜深了,孩子們都睡著了,我祖母挪動三寸金蓮,輕輕將一件棉襖披在他身上,祖父回眸一笑,繼續看書。夏天,我祖母經常拿一隻蒲草扇站在身後輕輕為他驅蚊趕蠅。

村子東北方向的河溝邊有一口井,是全村吃用水的唯一井,一百多年了,從未枯過水,人們稱它“神井”,非常敬畏,大約20米深,井壁長滿青苔,井口是圓形青石做的,直徑1米五左右,40公分高,井口周圍有數不清的大約四五公分深的溝,是長期以來人們用桶取水繩索磨成的,井口上麵有一塊十公分厚青石板蓋子,與井口非常吻合。井台麵是青石條鋪成的,五米見方。人們洗衣洗菜都在上麵,髒水流進小河溝裏,很方便。特別是秋天殺鵝殺鴨時節,每家都用竹籃子挑著來到井邊拔毛、剖肚、洗滌,三、五婦女一邊幹活,一邊聊著家長裏短。鴨子多的人家還請來親戚幫忙。尤其富戶人家借此機會還請幾桌人吃“殺鴨飯”,杯觴交錯,客主皆歡,交流一年來的收獲和耕作經驗。酒到興頭,猜拳行令更是常事,什麼“一定高升,二家有喜,三星高照,四季來彩,五星魁首,六六大順,七子團圓,八馬雙杯,九老長壽,十全十美。”誰要是輸了“八馬雙杯”就得連喝兩杯。其他人那叫個樂吧,鼓掌的,喝彩的,說風涼話的,什麼都有,無非就是圖個樂呼,並無任何惡意。這種場合是不分長幼的,誰都可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