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下揚州。如今各國互通貿易,交往越發頻繁,出入各國已沒有了從前的限製,更何況放勳擁有多國身份,完完全全是天下任我遊的狀態。
但不巧,今日下雨。淅淅瀝瀝的小雨轉眼間變成了瓢潑大雨,沒有半點江南的溫柔,凶悍得連白飛霜都是要自歎弗如的。
“這鬼天氣,怕是隻能喝酒了。”放勳要了個茶館雅間,開窗正對著瘦西湖,可看見那係在岸邊的三兩隻船,如此甚好。取出自家釀的烈酒,放勳往兩指寬的窗沿上一坐,一條腿就蕩在了窗外,原本是和那春風渡的藍姑娘約好遊湖的,這下子怕是船被打沉人也不會來了,可惜了這麼好的船,放勳心想著。在關外待久了,如今反而適應不了這江南的陰柔溫潤,猛灌了口烈酒,這才身心舒暢起來,眼瞧著底下有船家女急急忙忙地扯著油布去遮蓋船,故意吹了聲口哨,輕佻地喊道:“小美人,可要幫忙啊?”
底下的船家女原想不理,可聽樓上笑得放肆,忍不住瞪著眼睛抬頭去看,一腔的怒氣就此煙消雲散,誰家兒郎正年少,閑遊江南惹離騷。船家女紅了臉脖子,卻也不肯示弱:“公子既然有閑,不如幫幫奴家吧。”
還不曾想這船家女竟如此大膽,放勳略有意外,隨即縱身跳了下來,將酒囊別在腰間,對著船家女笑道:“既如此,姑娘便先去屋簷下等著吧,我一人便可。”
船家女見狀,掩嘴輕笑,剛還是個輕佻公子哥,現下倒俠義懂禮起來了。心想,且看他怎麼辦,我便先去躲躲雨好了。
見船家女走遠,放勳有意顯擺一番,左手抓住雨布的一角,暗蓄了七八分力,使雨布受力平展開來,隨即手下一鬆,讓雨布輕飄飄地落下來,將船完全蓋住。
“姑娘,你交代給在下的活可是幹好了。”放勳得意地一笑,原想著小美人怎麼樣也得道聲謝吧,誰知美人偏不,皺了皺眉頭,嫌棄道:“華而不實,原本你扯著雨布兩角一拉就可以了,為什麼要費這麼些工夫呢?”
“好……”顯然是為了討好你啊,這小美人不按常理出招,放勳摸了摸鼻子,笑道:“在下受教了,日後再遇見這,一定早點完事,好過來陪姑娘多說兩句話。”
小美人小臉一紅,啐道:“誰要你陪著說話。不過你也算幫了我的忙,可願意到蔽舍去飲杯茶啊?”
這麼直接?!果然人不可貌相。有美人投懷送抱,拒之門外豈非君子之道,放勳笑道:“茶不喝,若是有酒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完,懷裏掏出五兩的銀錠一塊,抬手扔入敞開的二樓窗內。
“公子好闊綽的手筆。”小美人的眼裏沒有對錢財的貪慕,說話的語氣也完全是針對眼前的這個人。放勳幹笑了兩聲,好像招惹了位不該招惹的,女人愛財愛權都好說,要是愛人,這輩子可不慘了。放勳連忙端正了態度,再不敢出言輕薄,隻盼為時未晚。
船家女帶著放勳走過虹橋,,直行不過百步,這便到了處素淨的外牆烏門前,烏門上用草書提了“靜園”二字,字體內斂、筆意流暢,叫人一眼見了便心生好感。
“這字?”
“怎麼來的人都要問這麼一句?”船家女不解地撇了撇嘴,放勳剛要想入非非,卻聽船家女道:“這字呀,是我家公子題的,公子說是很普通的意思。”船家女說著,推開了門,放勳緊隨其後,問道:“那你家公子姓甚名誰,在下可否有緣一見?”
放勳語氣急切,船家女卻不置可否,等到穿園過堂,這才咧嘴一笑,指著不遠處躲在屋簷下遊廊上烹茶的瘦弱男子道:“你現在可不是見到了?”
是見到了,可此時的放勳卻猛地覺得自己突兀了,該把這次見麵再推遲兩天的。對麵人一雙鳳眸流光,麵容沉靜地仿若出世仙佛。論樣貌,自己該不比他差的,可此時落湯雞一般,衣服、頭發黏在一起,哪有半分倜儻模樣,他,該是失望的吧。可即使是失望也是看不出來的,因為那人很快地將眸子垂下,問道:“阿珠,你怎麼把外人領進園裏?”
“公子不要生氣,是在下央求阿珠帶在下暫時避避雨的,公子若是不高興,在下走就是了。”
那人不說話,放勳也不挪步,沉默片刻後,那人再抬頭,大概是意外放勳居然還沒走,阿珠早已躲到屋裏換衣服去了,他便一個人站在那裏淋雨,很傻。
“可要喝杯茶?”
“好啊,我最喜歡喝茶了。”放勳咧嘴一笑,大步就邁進了遊廊,接過那人遞過來的茶盞,咕嚕嚕一飲而盡,味道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