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剛好滿三十歲,日日夜夜忙著跑銷售業務,東跑西忙。在別人看來,我從容端莊,兢兢敬業,是一個不卑不亢的人。也有人看來我氣大財粗,不好好過揮金如土的富貴日子,偏要討苦頭吃,用他們當地人的話說,我就是一個彪子,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傻子。
苦頭,我是真的吃夠啦。在十多年的無數夜晚,我曾埋頭痛哭,淚浸濕了枕頭,泡紅了雙眼,臉頰上的淚水沒人幫我擦拭。我害怕夜深人靜中獨自難眠,我隻要一緊閉雙眼,一隻無形的手就會將我拖向黑暗,拉回那沒有盡頭的回憶漩渦:紅色的血泊、山穀中饑餓難耐的呻吟、在茫茫黑暗中不斷找尋的身影……
吃苦,我已經習慣啦,如同柴米油鹽充斥著我的生活。哪怕我空閑一天,我都會被回憶折磨地痛苦不堪,安逸的生活對我是一種深深的折磨。最好,我要累到自己渾身無力,累到自己虛脫,累到自己倒頭就睡,隻有睡著啦,我才能得到短暫的歸屬感。
傍晚,暖洋洋的夕陽灑在我的臉上,那一抹絢麗的朱霞在我眼中泛起了一圈圈光暈。我開著車,開往回家的途中。
兩年前,我買了一套別墅。坐落在山東東部沿海的一個村落邊,兩麵環山,一麵環海。遠離喧鬧的城市,沒有車水馬龍,更沒有高樓聳立,隻有綠水青山、放牧老人、徐徐海風和那嫋嫋炊煙。
回到家中,一推開門,迎麵撲來了一股涼嗖嗖的寒意。在這四月如春,嫩柳抽芽的暖季,讓我感到寂寞潦倒,也隻有這空蕩蕩房子吧。我換上拖鞋,走上樓,那清脆的腳步聲在偌大的房子中回蕩。沒有惹人喜愛的小貓小狗,也沒有正處在活力四射的鮮綠花卉,隻有一堵冰冷冷的牆壁與我作伴。
我進了臥室,坐在辦公桌上,扭了一下轉椅,朝著窗戶,用手鬆了鬆領口,衣領便敞開了一個口,我癡癡的盯著窗外:親吻著青山的西舂蠢蠢欲墜,村裏四落的煙囪升起了嫋嫋炊煙,給大山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山西頭連著海,山上種滿了無花果,無花果樹井然有序的鋪滿了整片山丘。我點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上了一口,繚繞的煙霧在我眼前擴散。終於,我的思緒又飄到了我最不願想起的時光。
十五年起,我還是一個叛逆的中學生。麵對老師和父母施加的考學壓力,我心中的最後一根弦終於崩斷啦。
於是,我整天無所事事,上學就去坐等混日子,開始老師經常找我父親談話:“你家娃真是不走正道呀”
父親打我的藤條不知斷了多少根,最後隻能無奈的搖搖頭:“算啦算啦,要死要活隨你吧!”就這樣,我成了一個沒人管的野孩子。
戳破左鄰家吃水用的水桶,用石頭砸穿房上的瓦磚,洗劫別人家滿樹紅碩碩的大櫻桃……我成了遠近聞名的惡棍,每個人見我都嗤之以鼻,父親也因此賠了不少積蓄。
這一年,家中發生了一件讓父親大為驚喜的事:母親又給我生了個妹妹。母親剛得知自己懷孕的事時,對肚子裏的娃是去是留猶豫不決。為了減輕父親的負擔,媽媽決定打掉肚子裏的骨肉,這一晚,母親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母親正動身去縣城,剛出家門就被父親從外一把攔住:“你幹什麼,孩子怎麼說不要就不要?”
“要了你養的活嗎?還有個大爺整天坑爹,我能怎麼辦?”母親說著就抹了一把眼淚。
父親向屋裏望了望,其實我正在平房頂,注視著他們的一言一行。父親沒看見我,說道:“那小兔崽子又跑出去給老子惹亂”說著抄起粗木條準備把我從村裏某個地方揪出來,然後痛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