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詔書楊家小姐入王府
三世情緣月出照兮陷輪回
“……找到那個給你阿賴耶識的人……”
那聲音越來越遠,楊照兮正漂浮在一個陌生的空間裏,周圍是一片寂靜的白,又像是深不見底的黑,那種無依無靠的感覺,仿佛自己並不存在。
刹那間眼前光影變幻,慢慢浮現出一個女人的笑顏,照兮從未見過這個女人,但那溫柔的笑容卻帶給她陣陣暖意。那女子正手執毛筆在紙上寫著什麼,一旁有個男子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照兮認出那正是年輕時候的父親。
他在那女子身側坐了下來,女子放下了手中的筆靠在他懷裏,她的腹部高高隆起,像是臨盆在即。
父親拿起那張紙念出了聲,“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那女子的聲音與照兮很相似,“昨日去醫院做了檢查,醫生說她是個女孩,我想叫她楊照兮,希望她能像明月般皎潔……”
一股酸楚湧上照兮心頭,這個素未謀麵的女子定是她的母親,用自己的命換她一生的母親。她伸出雙臂想要擁住她,眼前的畫麵卻泛起了點點漣漪,波紋逐漸形成漩渦將她卷入。
眼前漆黑一片,耳旁是呼呼的聲響,照兮聽天由命地闔上雙眼,那聲音曾告訴她,她有宿命要完成。
不知為何她仍能看見一道亮光劃過,眼前的黑暗漸淺,隱約可見的是一個古式宅院,亭台軒榭在紅花綠柳的映襯下宛如一幅優美的水墨畫。畫麵中央是一個池子,岸邊的桃花開得繁茂,微風拂過,白色的花瓣落在池子裏,落在一個女子身上。
那女子正往池子中央走去,池水已經沒過了她的腰際,陽光下,她頭上的金步搖讓照兮覺得很刺眼。
照兮看出了那女子的意圖,她張口想叫住她,卻覺得有什麼東西卡在咽喉處,發不出任何聲音。照兮隻能在心中大聲呼喝,為什麼要尋死!人出生在這世上多不容易。
她想攔住她,無奈自己漂浮在空中有心無力,隻得眼睜睜看著池水沒過了她的肩,她的頭,她的金步搖。
池水清澈見底,那女子的身體漂浮在水中,看到她容貌的一刹那,照兮隻覺得天旋地轉,一股引力將她拉向那個女子。
先是一陣麻木,瞬間刺骨寒冷襲來,那深入骨髓的刺痛讓照兮猛然睜開雙眼,眼前波痕起伏,她正漂浮在水中。就在同時,她發現四肢居然可以活動了,照兮本能地擺動著手臂,向著亮光而去。
使勁一抬頭浮出水麵,她貪婪地呼吸著久違的空氣,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起來,岸邊正站著一個人,那是一個身形挺拔的男子,身著一席玄色袍衫,頭上金冠在陽光下耀眼奪目。
照兮身上的衣衫越來越重,像是有千萬隻手要拽她下沉,她費盡力氣抬起一手伸向那人,口中喊著救命。
那人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照兮真不敢相信這世上居然這種人!她瞪大雙眼直直盯著他,她要記住這個渾蛋的模樣。一不留神,冰冷的湖水灌進口中,這滋味她永遠不想再嚐。
她破口大罵,“見死不救,你不是人!”
那人剛上前兩步又停住了,仍一臉平靜地看著她,照兮懊悔萬分,一時間居然忘了劃水,頭又沉入水中。
等她再次浮上水麵,隻看見那人匆匆離去的背影。
照兮大聲吼道,“哎!烏龜王八蛋!誰嫁給你誰倒黴!”
玄衣公子並未回頭,而是快步走向正廳,正廳後門廊下站著個中年男子,見他過來忙迎了上去,“殿下,東西找到了?”
“嗯,落在書房那邊。”
中年男子舒了口氣,“找到了就好。”
玄衣公子哼笑著說道,“楊刺史,你府裏的下人真是不拘一格,這冬天剛過,就有丫頭在池裏嬉水。”
中年男子一愣,“居然有這種沒規矩的丫頭!?翠兒!去告訴夫人,她是怎麼管的!”
玄衣公子辭別了楊刺史走出楊府大門,一旁的侍衛牽著馬走過來,“殿下,回府嗎?”
翻身一躍上馬,他的臉上波瀾不驚,“不,去禁苑,約了和六弟一起狩獵,現在已經遲了。”
揚鞭一揮,幾乘快馬往長安城東的門樓奔馳而去,疾風吹過,他的袍袖飛舞在空中,馬蹄揚起他身後的塵土,宛如蛟龍帶雨雲,一路上行人紛紛避讓開來,後又頻頻回頭,口中多是稱讚話語。
三日之後,延喜門外安興坊新建的親王府邸,宮牆高聳,林木成蔭,一派皇家威嚴。今日整個王府張燈結彩,黃紗宮燈彰顯主人的身份地位,大大的紅色喜字洋溢著喜慶氣氛。王府宮牆外,每隔十丈就站立著一個侍衛,那是在對即將到來的女主人表示敬意。
朱門下正是前日那個玄衣公子,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他換上了紫色暗花冕服,紅綬白玉垂飾,腰係玉帶鉤,一把鑲金嵌玉的寶劍在旁,平添一份英氣,頭上帶著金貂蟬遠遊冠,冠上的珍珠在陽光下閃著瑩瑩的光。他的額寬闊大氣,鼻梁挺拔,眉宇之間神采飛揚,隻是他眉頭微蹙,與這周遭的氛圍顯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