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陽光明媚,我提出想出去散步。我很少對你要求什麼,所以,每次你都會答應我。
在走出大廳的時候,我遲疑了一下,仿佛推門出去,就會與你不經意的相撞。
撇過頭。你就在我的身邊,帶著一貫的平靜。我嘲笑自己的愚蠢,和你一起走出去。
有輛救護車呼嘯而來,你把我拉進懷裏閃到一旁—那雀躍的心跳,是為了我嗎?我感受著你那有力的臂膀,曾經,我認為那不是我的,卻無法不去想象被它擁抱的感覺。
“你沒事吧?”讓我眷戀的聲音,從初次見麵便打動了我的心。
我點點頭,迎著你的目光—深邃而又溫柔,濃烈的感情讓人為之肝腸寸斷。
纖長的手指穿過我的亂發,它曾經那樣緊緊地將我抓住,奔跑、逃離……每一次和你手握著手,飛翔的感覺總是離我那麼近。
“七,唱歌給我聽。”你總是那麼說。
我們的感情經曆了那麼多風雨,有什麼事,我會不願意為你做?哪怕麵對你父母親那樣的責難,我都挺過去了。聽到那件事以後,母親哭了。她害怕,害怕我像她那樣,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然後,又嫁給了不該嫁的人。
不會的。我是那麼愛你。這輩子,我也隻會嫁給你。
可你是否那樣愛我?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變成什麼樣?
“怎麼了?”我靠在你的肩上,鼻尖充斥著你身上的味道。我把頭深深埋進你的懷裏,像是戀巢的雛鳥。
你把外套褪了下來,披在我的身上:“害怕動手術?”
無端的憂心和手術的大小沒有任何聯係。我不置可否。“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朗朗的笑聲徘徊在耳際。“女人們總愛問這樣的問題。”
“她……也問過?”
你沒有否認:“我還是不知道該怎樣問答。隻能說……我喜歡你的全部。”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怎麼樣?
你沒有阻止我的發問,而是陷入了沉思。
有沒有聽過著這樣一句話:停止呼吸,不就是把它從不息的潮汐中釋放,令它升華、擴散、無牽無掛的去追尋上帝?
正如黑暗才是到達光明的唯一途徑,死也是作為生的一部分而存在著。你隻是早一步比我先到達彼岸,這與我們的愛沒有任何關係。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還是會活下去,並且努力地忘記你。
忘卻是一種自由。沒有我的羈絆,你才能自由地飛翔。
我安心地看著你,就像現在這樣。
隻是不能像那時那樣,倚靠在你的懷裏,我的身體已經在天堂的入口燃盡。
記憶是一種重逢,思念不具備任何力量。
你沒有說到做到,你流淚的樣子再次讓我心碎—我從不曾看見你的眼淚。
第一次……
“你還記得嗎?有一天晚上,我的心情不好,遲遲無法入睡,於是四處踱步,正好撞見了你。你的樣子也不太好,我借了我的方巾給你。”
你輕柔地擦著我墓碑上的照片。
“還有一次,練習結束後我折返回來取譜子,看見你坐在地上,不知在發什麼呆。我輕輕說了一句,卻激得你號啕大哭。於是,我隻好又掏出一塊給你。”
“可是……那兩塊方巾卻找不到了。我翻遍了所有櫃子,就是沒有。是不是被你帶走了?你用過了,所以,你帶走了?”
“那你……能不能把我也一起帶走?”
你突然抬起頭,迎著我那莫須有的淚光:“對不起。可我還是好想你。”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殘忍。那樣輕易地、無聲無息地走掉,讓我連呼喚彌留之中的你的機會都沒有。我知道,如果我叫你,你一定會回來的,是不是?”
再一次……
“我一直在想你說過的那些話,那時候,你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問我,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會怎麼樣?可是,就算你真的說出來了,那又怎樣?我也隻會把它當作你的傻話。誰都無法預期會發生怎樣的悲劇。”
“向伯母借來的那本相冊,我已經還回去了,我知道你希望我這樣做—你不喜歡我對著你的照片傻傻地笑、傻傻地哭,可我就是控製不住自己。雖然我還是不舍得,但是,該放你走了,不是嗎?”
“我們注定是要別離的,就像我們注定會相愛那樣。”
我留戀地看著你的眼睛,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因為,即便我感動得渾身戰栗,也不能撫摸你、給你擁抱,我隻能等待,等待那個人來把你帶走。
她,終於來了……捧著我最喜歡的橘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