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忙裏偷閑拜別了弘化公主和徐婕妤,她們都是自己的知心之人,不必講究那些虛禮。
弘化公主日後就要跋山涉水背井離鄉,多一次送別隻會徒增一次傷心,這段朝夕相處的日子留待她以後遙思華年漫追憶吧;況且徐婕妤那邊,在人前明處表現得過於親熱也並不是很好。
雪雁分別去她們那裏玩了一陣,心照不宣地做了拜別,她們也就不用再來相送。
說著,明日就是出宮的日子了。想到自己不必再去遙遠的吐蕃悲春傷秋了,雪雁重重地吐出了一口長氣。
讓雪雁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本來說好清河一起去的,不知為何聖上突然改了主意,讓清河公主次日再去。當日去和次日去,能有何分別?
一大早的,晉王就來過了,少見的金冠繡服裝飾一新,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人畜無害地笑著通風報信:“雲裳館在鑿池,在種樹栽花,......”
雪雁啞然,這大冬天的,種樹栽花的能活嗎?又想起了長信宮裏麵的暖閣,和長信宮裏的親姐姐一樣的人,心頭慕地一緊。
金美人趁著清靜也來相送,小心翼翼地討好讓雪雁一時無所適從,無非是說了些感謝的話,稱讚公主妙手回春,學無長幼,達者為師。
她走後,狄辛望著她的背影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金美人倒是花容月貌的,可這畏首畏尾的怎麼也不像是個得過聖寵的啊?”
看著狄辛一臉的茫然無知,雪雁歎了口氣:“這有何奇怪?後宮佳麗如雲,聖上喜歡時,擎於掌心,萬般憐愛;厭倦時,棄如敝屣,嗤之以鼻。華年苦短,不過莊周一夢。”
狄辛小聲說:“大小姐,除了各位貴妃娘娘,也就是咱家的姨母最得寵了。”
雪雁看她自得地樣子,抿嘴一笑:“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姨母和別人不一樣,她心裏是真真裝著聖上的。如今後宮這樣的女子,還能有幾人呢?不過她這也算是圓滿了。隻差再有一兒半女那就錦上添花了。”
若說這次穿越的福利還不錯,錦衣玉食,不愁吃穿,隻是,誰讓自己是個對愛情較真的人呢?
千古情事一夢遙啊!
雪雁雙手虛扶著窗欞,外麵銀雪素裹,在這個世界裏,她已經沒有權利再去奢望一場姹紫嫣紅的花事,隻能是一直仰望著別人的幸福,****著自己的傷口。
煙花易冷,韶華易逝,時間的渡口,每個人都隻能是一個過客。這樣也好,日後做個傳說中的繡閣公主,靜坐庭前,放逐歲月,賞花開花落,笑看浮生流年,點唇畫眉中,任光陰慢慢擦去自己的名字。
次日一大早都不見太陽,天空灰沉沉的陰霾籠罩。
幸好雲珠和狄辛、小安子三更就起來收拾,換了宮女前一晚送來的簇新的衣裳,比著碧玉、琥珀那十個新添上的宮女,她們的衣衫還是好一籌的。
雪雁起榻時,東西早已樣樣準備精當,狄辛細心地暖了手爐,雲珠伺候她淨麵梳妝。
錦繡香煙,浩浩蕩蕩。就等著到了時辰啟程了。
眼前是大唐的繁華,眼裏是淡挫的憂傷。逆來順受,盡享手邊之福,於她,或許可以安逸地走完這一生,可是,她實在是無法放棄那心底唯一的人啊,小心翼翼地在風雨飄搖中尋找那個人的蛛絲馬跡,便成全了她在這個時空裏最執著的追求。
馬鞭揮得響亮,馬蹄踏起一陣青煙。車簾晃動間,雪雁遙岑遠目,城牆上一抹孱弱的人影晃動,被風拂起的玫紅色貂毛鑲邊的鬥篷卷起絲絲縷縷的愁情離殤。
雪雁呆呆地看著那人影在濕潤的視線裏變得越來越模糊,隻在心裏說著,姐姐,好好保重,我們亦不知幾時才能再見了,倘若等你再回來時,我的一縷香魂依舊徘徊在這裏的話,我定與你把酒言歡,不醉不散!
一路上車輛紛紛,人馬簇簇,無不避讓。
車內的人卻恍然未覺,麻木中,聽見小安子在轎簾外一遍遍地報著公主的儀仗走到哪裏了。待報到“親仁坊”的時候,雪雁一個激靈猛地坐直了身子,兩隻手分別緊緊地各握住了狄辛和雲珠的一隻手,攥得她們生疼也不敢做聲。
雲珠用另一隻手掏出帕子,替她印幹了淚痕,輕聲說:“王爺、夫人歡喜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