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仰頭,冷無痕把酒杯裏最後一口酒倒進嘴裏。
酒杯晶瑩透明,酒,殷紅而妖豔,一如他此刻的心情。鮮紅的心情,血染的情緒,刻骨銘心的傷。
蝶衣去了,去的那般安詳,那般突然,那一刻,冷無痕覺得天塌地陷,整個世界忽然失去了顏色,唯餘一片蒼白,蒼白。蝶衣的離去已經帶走了他的世界。
啪,一聲脆響,最後一個酒瓶砸到地上,裂開,一如無痕破裂的心。
五年的偎依,五年的相守,五年的風雨,五年的柔情,一切一切就此葬送。
晃亂的腳步,歪斜的身軀,冷無痕踉蹌的步出酒館,手裏兀自吊著一瓶白酒,六十五度的二鍋頭。他喜歡烈酒,更對高度二鍋頭情有獨鍾,他喜歡這酒的辛辣,刮喉般的熱烈,喜歡那肚內火燒一樣的快感。
搖晃著身軀緩緩的踱到一處僻靜的海灘,來到他和蝶衣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你為什麼要追求我?”蝶衣靜靜的坐在沙灘上,典雅而嫻靜,海風輕拂,白衣飄飄。
“因為,你是第一個讓我臉紅的女孩,也是第一個讓我心動的女孩兒。”冷無痕緊緊地盯著蝶衣的眼睛,似乎要把自己的一腔深情通過眼睛注入蝶衣的靈魂深處。
此後,他們走到了一起。雖然因為種種原因時常分離,但兩顆心始終緊緊相依。
“蝶衣去了,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冷無痕抱著頭緩緩蹲下身子,心裏一陣抽痛。無數次,冷無痕想著往海中一跳了此殘生,每當這個時侯,母親的影子便會出現在眼前。白發蒼蒼的母親,滿麵皺紋的親娘,含辛茹苦把自己養大,節衣縮食供自己讀書,難道自己就真的能拋下老母,真的忍心讓母親一個人孤零零的生存在這個世上麼?
冷無痕拋下了求死的念頭,從此變成了一具屍體,變成了一具能呼吸能吃飯會走會跳的屍體。除了賺錢,除了陪著母親說話解悶之外,冷無痕便會找上一家小酒店默默地喝著二鍋頭,默默地來到這個讓他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地方,靜靜地坐上幾個時辰。
在這裏,他和蝶衣第一次約會,在這裏,他和蝶衣第一次牽手,在這裏,他們第一次接吻,在這裏。。。。。。蝶衣靜靜地躺在他懷裏,靜靜地離開了人世。
“小碟,我又來看你了。你一個人在地下寂寞嗎?你先委屈一會兒,等把母親養老送終之後我就來陪你,到時候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冷無痕呆呆的盯著遠方漆黑的海麵,癡癡自語。
遠方漆黑的海麵上眨巴著幾點星光,幾點漁火。黑,到處都是一片漆黑,海上夜色黑如墨染,海灘上更是伸手不見五指,尺許不見行人。
漆黑的夜裏,光總是格外耀眼,格外引人注目,哪怕是螢火之光,哪怕是星星之火。冷無痕坐的那個位置,丈許之外,一點七彩華光靜靜地亮著,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分明,就像天邊那彩虹的光輝,分外好看。
冷無痕對這些視而不見,在他眼中世界已經是一片蒼白,又哪來的色彩?心,已死。心死的人怎會有美麗的觸覺。
他靜靜的坐在那裏,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一動不動,如同一座完美的雕像,冷眼旁觀這世間的冷暖。
一拂衣袖,冷無痕緩緩站起,身上不沾纖塵,白衣如雪。來了總要走的,既然要走又何必留戀,又何須回頭。他踉蹌而堅定的沿著來路往回走,不回首,因為脖子已經僵硬,不流淚,因為眼淚已經幹枯。
一個小坑,又或是一塊青石,冷無痕的腳一歪,身體已然滑倒,頭無巧不巧的撞在了一塊石頭上麵,一塊七彩斑斕的石頭,一塊美麗之極的石頭,一塊光滑之極的石頭,一塊晶瑩剔透的圓石。
血液湧出,卻沒有流到沙灘上。
石塊,赫然在吞噬著他的血液。
石塊上的七彩光華越來越盛,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光芒鋪散開來,瞬間便照亮了小城的每一個角落。陷入黑夜的小城頃刻間迎來了白晝,無數人從夢中驚醒,城內議論紛紛,話題多且雜,卻無疑不和這神秘的七彩光華有關。
七彩光華深處,一扇黑黝黝的門戶忽的出現。一股強大之極的吸力從黑洞中傳出,吸力一卷,冷無痕便被卷入了黑洞之中。
黑洞悄然消失。
血肉紛飛,黑洞內狂暴的力量毫不留情的將冷無痕的身體撕得粉碎。七彩光華一閃,冷無痕的魂魄便被吸入那晶瑩剔透的石塊內。那七彩神石不知是由何物製成,黑洞內那狂暴之極的能量竟然未能損其分毫。
七彩神石移動的速度很快,瞬間便擺脫了黑洞的限製,化作一道流光往一座青山上墜去。
肉身破碎的時候,冷無痕已然醒來。睜開眼睛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拿手去摸腦袋,右手剛碰到腦袋,他整個人便呆了。
頭顱,竟然不見了!他低頭一看,身體,竟然是透明的。
“莫非我死了?沒想到這樣容易便死了。死了也好,死了我就能見到小蝶了。隻是母親。。。。。。哎,隻好委屈母親進敬老院了。”雖然想給母親養老送終之後再死,奈何命不由己。既然已經死了,冷無痕能做的也隻有祝願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