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迷山,地處洪荒界與人間界邊緣,距離這個世界的盡頭——“歸墟之地”隻有千裏之遙,這裏天氣變幻無常,終年飄雪,大部分時間都上山的路徑乃至山巔都會被玄冰覆蓋,但是每十年中會有一年,玄冰融化出一徑路途,似乎在等待著山外的訪客。
塗迷山本不是什麼仙山福地,甚至連曆史也不過百年,相比其他動輒幾萬年歲月的名山大川,它年輕猶如稚兒,至於它從何處來經過時間的磨蝕也鮮有人記得了,惶惶百年,該忘卻的早就無從記起,該記得的也在歲月的侵蝕下變得模糊不清,甚至連曾經信誓旦旦的相守、血肉模糊別離,每次回想起來也變得平和甚至平淡了。
現在正是十年一期堅冰融化的時節,忽然,天邊一道紫色光芒伴隨著一道青色從遠處飛遁而來,在靠近這山巔時速度開始放緩,然後在山頂飄然落下,光幕散去,從裏麵走出來一對男女。
這個山巔頂處是一塊方圓一畝見方的平台,而這對男女就在此落下。盡管外麵依舊白雪皚皚,但是這裏卻溫煦異常,平台的中央有一眼溫泉,其中靈氣氤氳擴散了一畝左右,就被周圍的玄冰所逼被限製在這有限之地。
這一畝之地被種上了幾十棵“寒月靈櫻”,因為靈氣濃鬱,現在都開滿了一樹的櫻花,淡粉色帶著瑩瑩白光的花瓣把這片櫻花林映襯的恍如夢幻,不時有花瓣落下,落在地上後會在一月內化為泥土重新被花樹吸收。地上還有沒完全消散的花瓣靜靜的躺在樹底,不仔細看還以為下了一場淡粉色的清雪。這“寒月靈櫻”乃是上古遺種,每十年花開一次,每次花開一年,有花無葉,而這片地方中央的溫泉也每十年噴發一次,這種特性剛好和此地相符。這靈櫻所開之花若在未落泥之前采集,再和其他八種靈花放進上古異寶“九花沁雪樽”中,就可以化合製成定顏丹,可使人朱顏不老,乃是仙家無上妙品。
這對人中的男子身著紫衣,豐神俊朗,眼神不怒自威,他環顧四周,輕歎了一聲,慢慢的在花叢中走過,而那位女子,則是一襲月白長裙,未施粉黛但已難掩絕世姿容,她緩緩在後麵移動著,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看著清冽的花瓣,隨意伸手接了一片落在了掌心,也不知道她在想著什麼,隻是怔怔的出神,似乎在看花,其實心中早就不在這片天地了。
“你們來了。”一道聲音雖然不大卻清晰的響在耳邊。
而這對遠道而來的男女顯然知道這聲音主人的存在,絲毫不驚訝,那位月白長裙的女子隻是回過了神,卻沒有說話,而那位麵露威嚴的男子則是一抱拳說道:“小子拜見前輩。”說完深施一禮。
“不必如此,你道行已勝過我許多,而且貴為名門大派的掌宗,自古達者為尊,大可不必行這晚輩之禮,平輩即可。”對方言語甚是平淡,無悲無喜。
“禮數如此,規矩不可隨意更改。”
“這也隨你,隻是沒想到如今你也口口聲聲談論禮數之類的東西,不過這些東西既然存在至今而未消失,自有它存在的理由,若無人遵守,那製定禮數的人豈不是無趣的很。”話說完,隻見一位宮裝女子轉身麵向了眾人,她身著甚是華麗卻不顯庸俗,青色的絲帶殘繞身邊,無風自動,盡顯雍容華貴但又讓人看起來感覺理所當然。隻見這位女子臉色平淡,如同她的聲音不悲不喜,一隻手背於身後,另一隻手彎曲在身前不時有一道紅光縈繞其上,旋轉不息。
這時她隨手揮動了衣袖,眼前原本空無一物的空地出現了兩方石桌,八張石凳,然後說道:“遠來是客,請坐。”
“多謝。”二人回應後就在其身旁坐下。
他們不再說話,那位男子斜倚石桌出神的看著遠處的山巒,而另兩位女子更是不想言語,依舊看著飄落的櫻花沉思著。
忽然,一陣轟鳴響起,遠處一道白光極快的飛掠過來,眾人一點也不驚訝,顯然知道來著是誰,待白光靠近,原來裏麵是一隻長著翅膀的老虎,若其他人看到一定驚呼,居然是快成年的“雲翅白虎”,這種金係神獸速度絕快,而且攻擊力極其的強悍。
等他降落這裏時,瞬間化身變成了一個身著白衣的十四五歲的少年,長的虎頭虎腦憨態可掬,煞是惹人喜愛。
這三人中的那位身著月白長衣的女子,寵溺的看著他,微笑的喝道:“你怎麼這麼晚才來,我可是先讓你過來的。”
那位少年憨憨一笑說道:“我不是在等南邊的那兩位嗎,這不就晚了點。”
“是嗎,小虎,說話可要誠實,不過這次就算了。”這位女子似笑非笑的看著這個憨厚的少年,直到把他看得麵紅耳赤。
這個憨厚的少年本待撒嬌求饒,待看見了剛才那位宮裝女子時,趕忙收斂起笑容,端正的說道:“小虎拜見前輩。”
那位女子並未回答,隻是略微點了點頭,這少年非常開心的站直,然後朝那位男子旁邊看去,似乎在找誰。
他看了半天問道:“四哥,你家那位牛哄哄的九爺呢?”
對於這小家夥喊自己四哥,那位男子不知為何臉色一陣茫然似乎想到了什麼久遠的事情,不過他很快擺正心境,苦笑又有些頭痛的說道:“那條色龍啊,他去追小蒼他們了,估計也在來時的路上吧。”他沒有說小蒼是誰,但是眾人都心中了然,顯然知道那條龍和小蒼的來曆
他略微的神色變化,那位月白女子看到了眼裏,不由得柔聲問道:“怎麼了,想起以前的事了?”
他沒有否認,輕輕的點了點頭說道:“是啊,轉眼就一百年了,幾乎我們每十年都會在這裏聚一次,其實來了能幹什麼,不過就是尋找些回憶罷了。”
聽到這話這位女子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然後繼續看著這周圍的花瓣。
又不久,遠處四色光芒閃過,接著就是四人出現了,兩男兩女,其中最惹人注意的是那個一頭火紅色長發的男子,他劍眉冷目,說出來的霸氣淩然,但嘴角又不時露出一絲邪笑,平添了另一絲魅惑,他手裏挽著是一位身著淡青長裙的女子,這位女子與剛才兩位截然不同,麵容姣好,一種渾然天成的俏麗可親,這時她輕撫腹部,雖不明顯,但也看出她身懷六甲,從這也看出這女子和那霸氣的紅發男子應該是一對夫妻。
另外的男子與那位紅發男子一樣,同樣火紅的長發,但是卻顯得憨直許多,他看起來大概二十出頭,站在了紅發男子身邊。
而最後一位則是一個小姑娘,看起來比剛才那虎頭虎腦的少年還要小些,卻顯得青澀可愛。
剛才那位虎頭虎腦的少年一看見這小姑娘過來眼睛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惹得月白長衣女子掩口微笑,而那位二十出頭的紅發年輕人則是直直的看著那位宮裝女子,那位女子顯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但是卻沒有生氣半分,反而是剛才的紅發男子心中不悅重重的哼了一聲。
聽到身邊男子的冷哼,這位紅發少年帶些乞求的目光轉頭看向那位有身孕的女子,於是這女子拉了拉他的丈夫,說道:“他們都已經是夫妻,你還不高興什麼,再說你又不是他的父母,管這麼嚴幹什麼。”
聽到妻子的話,這位男子神色稍緩,但是仍憤憤的說道:“我隻是看不慣這貨沒出息的樣,想你也是堂堂神獸火麒麟,怎麼一遇到她,就這麼沒用,真是丟我聖火教的臉,還有當初明知道我跟那隻破鳥有仇,結果你還眼巴巴的瞅上了她,你說我能不氣嗎?”
聽了這個人喊自己心愛的妻子叫“破鳥”,頓時心中不樂意了,忍不住脖子一梗說道:“老大,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有你這麼說弟妹的嗎,你看我多敬重大嫂,再看看你,你身為老大不但不能以身作則,還如此沒有禮貌,真是不像話,大嫂你可要好好的教育教育他,別讓我未出生的侄兒跟他一樣,還有再怎麼說我老婆也是有身孕的,有你這麼跟一位身懷六甲的女子說話的嗎?”
他一連串的反問,頓時把剛才那位霸氣十足的男子氣的紅發亂飄,而這位火麒麟幻化的青年在訓斥了自己老大後,惹得其大怒以後,不但不道歉,反而是報一冷哼,接著他轉身帶著諂媚的表情走向了那位宮裝女子。那位女子神色一直未變,甚至連有人叫她“破鳥”都無動於衷,但是看這個看著不是很成熟略顯稚嫩的,甚至模樣與剛才兩人比起來還要差一截的“人”過來時,難得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這絲微笑,頓時讓這位火麒麟先生變得心情大好,差點就狂笑起來,因為他知道這就是專屬於自己的微笑。
那個被自己小弟氣的不輕的紅發男子,本想教訓這個不懂尊敬老大的小弟一頓,忽然說道:“你說什麼,她也懷孕了?”
經他這麼一說,眾人同時看向這位宮裝女子,可是除了麵對她那位麒麟丈夫時會露出一絲微笑外,麵對其他人,縱然麵前的這幾位都是這塵世間有數的幾個高手,臉色也是絲毫沒有變化,依舊是那種無悲無喜的樣子,但是還是略微點了點頭。
眾人恍然大悟,一開始時眾人看她把手放在身前,以為她在掐念法訣修煉道法,這時才注意到她分明是在用手輕撫著小腹。
可是眾人看她的小腹一點變化也沒有,眾人又把疑惑的目光轉向了那隻火麒麟,隻見他非常自豪的說道:“想我堂堂上古神獸火麒麟,我夫人也是上古神鳥青鸞,當然不會像普通人一樣孕育生靈,我們的後代都是在腹中十年孕靈,十年成形,再十年方可出世,一出世就是絕世高手,豈是凡胎可比。”這時他注意到,自己的老大臉色已經變成了鐵黑,心想糟糕,自己隻顧炫耀咋忘了老大就是人類,雖然自身道行不弱,但是自己老大可幾乎是這幾界頂尖的存在,甚至連大嫂都比自己隻強不弱,但是他們的孩子卻一出生就注定是沒有一點道行的凡人,正是被自己不屑的凡胎,自己居然把這茬給忘了,於是它連忙補充道:“當然我那大侄子肯定不同凡響,肯定會繼承老大和大嫂的絕佳資質和悟性,不出十年也肯定是絕世高手。”說完輕輕籲了一口氣,心道好險,差點就不可收拾了,要被老大胖揍一頓,自己果然機智過人,不然夫人也不會單單喜歡自己,一定是因為自己具有這麼好的優點。
聽了他的這些補充,那個紅發男子臉色恢複正常,但還是重重的冷哼了一聲,若這貨再說類似的話,看自己這個凡胎的老爹不揍得那位天才的老爹一個鼻青臉腫。這也確實是事實,人類比之神獸確實先天不足,但看著這個家夥神氣的樣子,這位紅發男子忍不住回諷道:“也不知道你這隻麒麟和你家那隻破鳥生出什麼樣的怪胎來。”
他這話一出,頓時後悔,暗自臭罵自己從不把門的破嘴,果然眾人都投來了責備的目光,而剛才那位不聞不問的宮裝女子臉色第一次露出了怒色,冷聲說道:“火蠻風,我不與你爭辯,那是敬重你是我夫君的兄長,不要以為我怕了你,你要膽敢再辱我孩兒,休怪我手下無情。”
這位叫火蠻風的紅發男子一開始正後悔說錯了話,正打算怎麼找個台階道個歉什麼的,但是一聽這話頓時心頭火氣怒聲喝道:“誰怕誰,那就來看看是你青鸞神火厲害,還是我麒麟宗的麒麟聖火厲害。”
眼看兩人就要開戰,這時他旁邊的妻子冷哼說道:“你好大的威風,現在都可以跟孕婦動手了,那不是改天就可以跟我切磋切磋了,反正我本來就打你不過,那我明天就回冰宮,免得在這邊受氣挨打。”
一聽妻子要回娘家,這位叫火蠻風的男子立馬弱了威風,趕緊轉身帶著無比的諂媚說道:“唉!別呀,我的好靈兒,別這樣,千萬別動不動就要回冰宮,要是讓嶽父大人知道了,豈不是要把我給揍死!”,他說話時的神情簡直比剛才火麒麟還要猥瑣十倍,眾人不禁暗歎不愧是倆兄弟連無恥都像的很。
他把妻子拉到一邊,找到一個沒人看到地方開始求饒,然後就看見他妻子趾高氣昂的走出來,後麵跟著臉色灰敗的丈夫,在妻子不斷使眼色瞪眼的示意下,隻見他非常不情願的上前對著青鸞麒麟夫婦抱拳一禮,沉聲的說道:“是我冒犯了,在這裏賠不是了!”
那位青鸞化身的女子也恢複了冷靜,畢竟自己還有孕在身,而且不能因為自己讓他們兄弟失和,於是她福身還了一禮說道:“無礙大事,隻是還望兄長莫怪弟妹無禮莽撞。”
然後她接著說道:“我們妖族先天雖占優勢,但後天劫難重重,修道反不如你們人族,希望兄長不要還心存高低優劣的偏見。”
待平息了這一場差點爆發的衝突後,眾人長籲一口氣,然後各自找了位置坐下,這時卻不見了剛才的那對少男少女,眾人此時才發覺這倆小家夥不知道跑什麼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