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愛你在心口難開(一)(1 / 2)

今年的四月,雨水尤為的多,絲絲縷縷在玻璃上映連成線,似是多情的誰的眼淚。天色愔愔愈稠,偶爾風過枝椏,掠在窗簾上影影重重,似是鬼魅忽隱忽現,抓掐著淺睡中人兒的夢。夜色涼薄若深潭,柳凝兒覺得自己仿佛就深深陷在這樣一沼泥潭裏,向下沉,一直向下沉,隻要稍稍用力掙紮,渾身便仿佛被藤條鎖緊,刻骨的疼痛迅速蔓延。她上下牙齒狠狠相觸,仿佛這樣可以稍稍抵得住寒冷。

她眉心驟然一動,猛地坐起身。

她沒有睜開眼睛,努力地搜尋著睡夢裏惺忪的記憶。她依稀覺察的到,那樣沉重的夢裏,她不是一個人。隻是和她相依的那個人,她怎樣都抓不到。

良久,她慢慢睜開眼睛,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但她知道,天已經亮了。隻需稍稍屏息,便立刻聞得到外麵泥土的清新氣息。

她起身,拿起拐杖,向外走去。

是的,她的眼睛不再看的見,跟她生活裏的一部分印跡一樣,陷入一片混沌。

但她記得媽媽,興許是因為媽媽是她記憶裏最溫柔美好的人吧。她曾經問媽媽,想要從她那裏獲得自己過去的一些蛛絲馬跡。但媽媽告訴她,一年前,她出了車禍,自那之後,她的視力與記憶便不再完整。

殘缺的記憶與視線的單一,迫使她的聽覺與嗅覺愈加敏銳,卻常常令她覺得心不在焉。庭院的拐角處,腳下突地打滑,還未來的及尋著拐杖的支撐,她的腰肩便被一雙大手扶住。

她的心跳沒來由地加快,發絲拂過臉頰有些癢癢的,那隻手替她捋過麵龐的發,觸覺涼而潤,全然不似三月裏陽光的溫度。那隻手指有淡淡的煙草味道,她的眉心有些發緊,待她回過神,那個人那隻手已經不見。

“你是誰?”

凝兒焦急地問,仿佛夢裏與自己相依的那個人的映像,就要衝破她的眼前的黑暗,那樣的觸覺與距離,讓她有些窒息。

然而,回應她的隻有純淨的清風和淡雅的香氣,她輕輕地歎了口氣。

那樣真實的觸感與存在,欺瞞不了她。她甚至感知的到,自從來了這裏,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她正了正手裏的拐杖,從半年前,她便不再需要這個東西。隻是,如果被發現她出門沒帶拐杖,楊歌是會發脾氣的。

在柳凝兒心裏,楊歌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也是這幾個月裏,她每天唯一可以正麵感知的到的人。

腳下的羊腸小道,她已很是熟悉,道的兩旁芬香而濕潤的氣息,令她的心驀地有些悵然。昨夜的雨,打濕了落英,而紛揚的花雨,柳凝兒從不敢去想象,那樣的顏色,她不想感知。

羊腸小道的盡頭,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階,蹲下身觸到一個軟墊,便坐了下來。

麵前的湖水並不安靜,偶爾有蜻蜓微點而後立時飛開,暈開一圈圈輕淺的光圈,似是誰的手信手彈出的節奏。柳凝兒深吸一口氣,拂麵的陽光暖暖的,卻抹不平她心頭的疑慮與牽念。

“凝兒,你不是說過,哪怕微笑隻是對著自己,也不可以敷衍!”

凝兒認真地點點頭,回頭輕柔地笑:“楊歌,謝謝你!”

每天清晨,凝兒都會來湖邊小坐。每天清晨,她來到湖邊的時候,這裏都會有一個軟墊,無論刮風還是下雨,她不用擔心漉漉冰冷的地麵,她知道,他都會為她處理好。

楊歌看著柳凝兒的眼睛,在那裏他看不到她在他身上的聚焦,每次他看她認真地點頭,心裏總覺得酸澀悵然。他挨著她坐下,輕輕地說:“你以前從不跟我這麼客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