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曾經高高在上的大祭司,此刻卻渾身是血,臉上慘無血色,狼狽的坐在地上。
旎朵一次次的跌落在地,索性放棄了掙紮,五毒蟲緊緊的將她護住。她劇烈的咳嗽著,無力到話都說不出。
桑離是腦中一片混亂,阿爸是如何得知半生這件事?又如何恰恰在旎朵最虛弱的時候帶了人來?
還有剛才那支箭——
她隻能緊緊抓住旎朵的手臂,卻接觸到旎朵的目光。
充滿了憎惡。
那目光如一條最惡毒的蛇,盤旋著吐出紅色的杏子,“嘶嘶”地想要把眼前人撕裂!
桑離是一個激顫,手縮了回來。她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話還未出口,就被打斷——
“原來是這樣啊。”旎朵微笑,明明已經是無力到說話都吃力萬分,平靜的訴說卻糾纏著桑離是的心。
她斷斷續續的輕聲道,不時發出劇烈的咳嗽,“摩羅一定很開心,他一心向著的桑離是終於贏了我這個姐姐。”
“隻是桑離是,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惡心。”
“不是我,”桑離是淚水滾落,“我沒有,我不知道……”
她語無倫次,“不是我……”
“和她說些什麼,回你阿爸身邊來,”南詔王厲聲道,“你是我南詔王的女兒,記住你的身份。”
“不!”桑離是回頭尖聲叫道,她看向桑離是,還想解釋,五毒蟲向她攻來——
突然同時幾人上前,擋開毒蟲,使勁拽了桑離是就拖下來。
“不!”桑離是使勁掙脫,奈何手上的力氣怎麼都使不出,她終於昏厥了過去。
南詔王吩咐身邊的人把桑離是帶走,冷冷上前,看著狼狽不堪的旎朵。
“我並不想造成苗族內亂,隻要大祭司肯合作。”
旎朵不說話,隻是低頭輕輕的撫摸緊挨她的五毒蟲,目光漸漸溫柔。
南詔王也不說話,雙方就這樣僵持著。
許久,旎朵終於抬頭,她微笑道,“南詔王真是頗費苦心,為了我小小一個昭空教。”
南詔王冷哼一聲,“苗族本就一盤散沙,這樣如何與絡越西涼抗衡,待我統一苗族,族人就再也不用受絡越的欺壓。昭空教卻非要擋在中間,如果你願意為我所用,我保你們無恙。”
旎朵淡淡道,“南詔王真是好大的野心,可惜我的子民容不下這樣的野心。我們隻想要平靜的生活。”
“那就由不得你了,”南詔王臉沉下來,“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如果——”
突然傳來一聲悶哼,一名侍女掙脫了侍衛,她臉上是劃破的血痕,高聲叫道,“我願永遠追隨祭司大人!”拔出侍衛的刀,猛地捅進了自己的肚子。
鮮血噴濺,灑了侍衛一臉。侍女倒在地上,眼睛還直直的望著旎朵的方向,嘴角勾起。
旎朵與死去的侍女對視,眼中盡是決絕。
像是洪流的爆發一般,許多教民都掙紮起來,臉上帶著赴死的決心,他們高呼:“我願永遠追隨祭司大人!”聲音轟鳴響徹大殿,衝撞著每個人的耳膜。
南詔王抬手,侍衛們紛紛拔刀,強烈的血腥味彌漫開來,這裏頓時成了修羅場。沒有一個人反抗,隻是每個倒地的教民,與先前的侍女一樣,都死死的望著旎朵,臉上帶著安詳的笑意。
南詔王麵色陰沉,他遠遠低估了旎朵的號召力,他冷笑,將侍女的屍體隨意往一邊一踢,“眼看著你的子民為你去死,你是什麼感覺呢,還有更多的人……”
“你以為我會悲傷?不,”旎朵依舊是平靜的微笑,她緩慢道,就像在念一首自己最喜歡的歌,“他們通向神之歸所,而你,沒有信仰,沒有心,多麼可悲。”
她這次終於能支撐著站起來,在高高的台階上,看著處於下方仰視自己的人群,臉上露出悲憫,她轉過頭看了看沉睡的摩羅,喃喃道,“摩羅,姐姐就來陪你了,等我啊。”
“不知道我的神,會不會再一次收留我?”她向下艱難的一步步走,身姿昂揚,一如初見時,那個站在雕像邊,典雅高貴到極致,從容緩步的女子。她是昭空教的靈魂,是一心一意守護著她的子民的祭司大人,更是為了弟弟不惜要悖逆神的姐姐。
她朱唇微啟,南詔王一愣,隨即意識到什麼,他麵色大變,大喊,“撤!”
來不及了,整個大殿開始顫抖,石塊崩塌砸下,一時間血肉成泥,百人號哭。宛如地獄般的場景,人人都在奔走逃命,大片大片的鮮血噴濺在地,地獄中著曳地百褶裙的女子緩緩的走,如一朵殷紅的曼珠沙華,靜默盛開,自有芳華。
這就是震驚中土各國的昭空教變亂,自變亂後,年紀輕輕卻本可以成為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大祭司旎朵終於成為傳說,南詔王一支也遭到巨大打擊,本就散亂的苗疆再次四麵楚歌。但每一次命盤的變動必然會引來新的機遇,中土穩定多年的格局將再次改寫。
風雲,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