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洗兵條支海上波(1 / 2)

三皇子李悠然以節儉慎用慷慨濟民為由,大大縮減了他的弱冠之禮。

當時在大殿上,高坐於皇位的那位緊盯李悠然,再次看了看手中的折子,似是歎息:“準奏。”

——

商枕涵偷偷去過阮府,丫鬟回說小姐病了,不宜見客。所以當阮蒼泠看見商枕涵出現在自家房梁上並帶著一臉討好笑容的時候,她隻是轉過身子,用被子蒙住頭。

某隻在心裏低低歎息一聲,跳下來,自己找個板凳搬來坐著。桌上有新鮮水果,水珠晶瑩,她拈起一個,手指輕輕摩挲,靜靜道:“你是準備把自己在房間裏關一輩子?”

沒有回答。

“有好東西吃哦!”

“聽說挽風樓新來了個說書的,要不要咱倆再偷偷溜著去聽?”

“話說這麼好的天氣不劃船真是可惜了啊。”

“……”

喂!商枕涵大怒,猛地掀開某阮的被子。

一片淚漬。

阮蒼泠緊緊閉著眼,身子弓成一個小小的球,雙手環抱,瑟縮著。

商枕涵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蒼泠,”她輕輕道,“起來啦,不起來我打你屁股。”

依舊沒有回答。

商枕涵也不再說話,隻是坐在床邊,背對著阮蒼泠,靜靜數著窗外一絲一絲落下的光。

忽覺有人將頭輕輕靠在她背上。

“有什麼,我在。”

感覺到後背打濕一片,她轉過身,將那個泣不成聲的女子抱住。

從皇妃的位置越來越緊迫起,她沒有一天不在擔心這樣的情況。避無可避,終於徹底碎裂。

白蘋,也不是不喜歡李大哥的吧?

可惜,隻有一個人能陪在他身邊。

而且她不願去想,這一場詔令究竟夾雜了多少利益的糾葛,各方勢力在其中用盡手段,居上位者踩著螻蟻們討價還價,到最後,用兩個女子的愛情,去做犧牲的賭注。多年前她在族中長老的圍剿中,將一片碎瓷執於臉側,稚嫩聲音一字一句:“夫汲汲於富貴,所取於枕邊,便棄我,不做商家人!”何等絕望而決絕。

最後母親哭泣,父親維護,族人妥協。於是她退出這場瘋狂的追逐,卻不再受寵於家族。

她抱著阮蒼泠,心沉沉墜落。多年的情誼,終成為不可挽救的傷痕,鐫刻在一生的風煙裏。不知道要用多久的時間才可以痊愈,但如果可以,她願傾盡所有,無悔換取。

她們就這樣坐了一下午,直到阮蒼泠哭到沉沉睡去。商枕涵為阮蒼泠掖好被子,理了理她額間零落的碎發,似是耳語,似是歎息。

“蒼泠,一切都會過去的,時間是最好的利器。”

是否過盡千帆之後,才會看見,來時的路,早已模糊零落,不願記起?

——

商枕涵依舊是從後門離開的,離開時她看見在門前徘徊的女子,冰雪之姿,舉止端麗,僅僅是一個背影便可見綽約風姿,此時卻躊躇著不敢上前。

然後她上前,拍拍她的肩:“白蘋。”

——

傍晚的天突然暗下來,遠處的雲層欺欺壓壓的過來,卷沉若海浪,在祈安城上方不安的湧動。風呼嘯而過,一時黑雲翻墨,白雨跳珠,街上商販匆匆收攤,行人皆狼狽躲避。

兩人卻依舊緩緩走著,雨水打在臉上,將精致的妝容衝花,露出原本的素淨模樣。

一如多年前,他們五人在大雨中奔跑,隻是為了看一場新編的折子戲。

兩人俱都輕聲笑起來。

“白蘋,”商枕涵握住她的手,溫暖堅定,“蒼泠會好的,莫擔心。此後路途漫漫,你要小心。”

雨漸漸的小了,兩人渾身都濕透,執手於闌幹處,看山水空濛,如墨色勾勒畫筆,心中雖依舊茫然,但總不至於絕望無依。

——

後來謝白蘋出嫁的那天,李悠然謝絕了攜著各種賀禮上門的官員們。婚禮簡單而低調,但當商枕涵看見一身嫁衣的謝白蘋被侍女們攙扶著進來的時候,她轉過身去,不讓人看見落下的淚。

抬頭時正對上奚風的目光。她衝他笑笑,別過頭飲酒。

那天阮蒼泠並沒有來,隻是令人送了一份大大的賀禮。

沒有人注意到,人群中,侍女打扮的女子,躲在角落裏,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看著謝白蘋著朱紅嫁衣,步履聘婷,款款而來。一時心中湧起萬千思緒,竟不知是悲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