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醒的記憶裏,他的童年有一半是屬於姐姐蘇凝的。
那時候,蘇醒他們家是令人羨慕的雙職工家庭,爸爸蘇信是江川鋼鐵廠為數不多的幾個少壯派掌權者之一,媽媽唐雅雯則是江川市供銷大廈的會計。但同樣,也是因為雙職工的緣故,他們姐弟倆童年的時候,隻能像兩隻流浪貓一樣被爸爸媽媽往別的親戚家送來送去。
他們姐弟倆顛沛流離的日子是一切都還用墨綠色打底的80年代,雖然父母把他們送到親戚家時總會捎帶著給人家送些自己單位發放的肉類、汽水、酸梅粉等稀罕物件,但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裏每個家庭的孩子都不止一個,就算這些親戚做的到絕對公平,最後蘇凝和蘇醒能得到的吃食也已經少的可憐了。蘇醒就曾經清清楚楚都得記得,那些個親戚家裏稍大些的孩子們為了能多吃一口零食,經常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把自己從他們家裏往街上哄,而等蘇醒再回來時,垃圾堆裏除了些糖果的包裝紙外,他幾乎就見不到什麼了。
但即便是這樣,蘇凝還是會悄悄的把這些東西留出一多半來給弟弟,半碗白米飯抑或是一塊泡泡糖,蘇凝快樂的童年就這樣一半又一半的分給了蘇醒。
很多年以後兩姐弟曾開過個玩笑,當時蘇醒問蘇凝這輩子最想得到的願望是什麼,蘇凝幾乎不假思索的回答他說是一件白色的的確良襯衫和一條紅領巾。
蘇醒想了好久才明白姐姐為什麼會有這種願望,因為,蘇凝從來都沒有一件完全屬於自己的白色的確良襯衫,他們小時候的那個年代,一件衣服都是四五茬孩子撿著穿。雖然與貧窮與否無關,但那個年代的傳統,除非衣裳破舊的實在無法縫補,否則你不但永遠沒有新衣服穿而且還沒辦法永遠留住它……
蘇醒記憶裏於80年代,也就是這些了。關於之後的那些日子,他曾經為了忘記而忘記掉了,現在是因為無法預知而勾勒不出自己即將開始的“回憶”是什麼模樣。
是的,蘇醒現在躺在自己記憶裏那二十多年前的一個晚上,躺在姐姐蘇凝的懷裏。媽媽去燕京給爸爸看病了,無奈的隻把姐姐和他留在家裏相依為命。
在蘇醒的記憶裏,這好像是89年的那個夏天,隻不過他記不起,自己究竟是站在後來看現在,還是躺在現在尋找後來。
“怎麼了,我臉沒洗幹淨?”
蘇醒亮亮的眼神兒有些嚇人,被他這麼著盯著看了許久,蘇凝終於發現了懷裏這個小家夥今天晚上和平時不太一樣。
“香香的!”
嗅著姐姐身上的體香,蘇醒燦爛的笑了。姐姐真切而熟悉的聲音讓他前一刻還亂糟糟的思緒忽的釋然,雖然一切都可能未知,但至少他知道,自己可以被姐姐多疼二十幾年咯。
“小狗鼻子!”蘇凝學著蘇醒的樣子皺了皺鼻翼後,用手幫他把眼睛合上道“睡吧,小夜貓子!”
他們姐弟倆睡的是父母的大床,不過因為蘇醒睡覺不老實,蘇凝還是把他摟的挺緊。這個習慣以前沒什麼,可現在卻讓蘇醒痛苦不已。畢竟,他怎麼找也是“二十幾歲”的人了,現在鼻尖觸碰到姐姐胸前那起伏的綿延,他怎麼可能睡的著。
“姐,你說爸媽他們現在到哪兒了?”蘇醒實在有些憋不住氣,隻得又不老實的咕噥起來,而當他下意識的睜開眼睛想偷偷的向外挪動腦袋時,立刻被一片豐挺的潔白眩在當場。
“可能到燕京了吧!”因為夏天的緣故,所以蘇凝此刻隻穿了內衣,而且她也沒蘇醒想的那麼複雜,發現弟弟開始不老實,立刻又紮緊手臂把他抱了回來。
“姐,你說爸的病能看好嗎?”蘇醒不死心的仍舊是想往外掙脫,但他的身體卻貫徹不了自己的意誌。
“或許吧!”蘇凝被蘇醒的問題搞的有些木訥,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父親的病究竟到了什麼地步,雖然母親平時不說但她也能隱隱約約的猜出個大概。
蘇信得的是精神病,而且是因為長期酗酒造成的那種。如果蘇信現在隻是發病得的初期,那一切都還能說是未知,但很不幸,他幾乎已經病入膏肓。
蘇信酗酒的曆史,恐怕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了,那時候物質條件匱乏,逢年過節的能喝上一瓶酒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簡直是種天大的幸福。蘇信當時也這麼認為,所以等到他的工資漲到令人嫉妒的一百一十六塊兩毛時,他的酒量也漸漸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