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林瀟湘魁奪菊花詩 薛蘅蕪諷和螃蟹詠(2 / 3)

黛玉獨不敢多吃,隻吃了一點夾子肉就下來了。賈母一時也不吃了。大家都洗了手。也有看花的,也有弄水看魚的,遊玩了一回。王夫人因問賈母:“這裏風大,才又吃了螃蟹,老太太還是回屋裏去歇歇罷。若高興,明日再來逛逛。”賈母聽了,笑道:“正是呢。我怕你們高興,我走了,又怕掃了你們的興,既這麼說,咱們就都去罷。”回頭囑咐湘雲:“別讓你寶哥哥多吃了。”湘雲答應著。又囑咐湘雲、寶釵二人說:“你們兩個也別多吃了。那東西雖好吃,不是什麼好的,吃多了肚子疼。”二人忙應著。送出園外,仍舊回來,命將殘席收拾了另擺。寶玉道:“也不用擺,咱們且做詩。把那大團圓桌子放在當中,酒菜都放著。也不必拘定坐位,有愛吃的去吃,大家散坐,豈不便宜?”寶釵道:“這話極是。”湘雲道:“雖這麼說,還有別人。”因又命另擺一桌,揀了熱螃蟹來,請襲人,紫鵑、司棋、侍書、入畫、鶯兒、翠墨等一處共坐。山坡桂樹底下鋪下兩條花毯,命支應的婆子並小丫頭等也都坐了,隻管隨意吃喝,等使喚再來。

湘雲便取了詩題,用針綰在牆上。眾人看了,都說:“新奇!隻怕做不出來。”湘雲又把不限韻的緣故說了一番,寶玉道:“這才是正理。我也最不喜限韻。”黛玉因不大吃酒,又不吃螃蟹,自命人掇了一個繡墩,倚欄坐著,拿著釣杆釣魚。寶釵手裏拿著一技桂花,玩了一回,俯在窗檻上,掐了桂蕊,扔在水麵,引的那遊魚上來唼喋。湘雲出一回神,又讓一回襲人等,又招呼山坡下的眾人隻管放量吃。探春和李紈、惜春正立在垂柳陰中看鷗鷺。迎春卻獨在花陰下,拿著個針兒穿茉莉花。寶玉又看了一回黛玉釣魚,一回又俯在寶釵旁邊說笑兩句,一回又看襲人等吃螃蟹,自己也陪他喝兩口酒,襲人又剝一殼肉給他吃。

黛玉放下釣杆,走至座間,拿起那烏梅銀花自斟壺來,揀了一個小小的海棠凍石蕉葉杯。丫頭看見,知他要飲酒,忙著走上來斟。黛玉道:“你們隻管吃去,讓我自己斟才有趣兒。”說置便斟了半盞看時,卻是黃酒,因說道:“我吃了一點子螃蟹,覺得心口微微的疼,須得熱熱的吃口燒酒。”寶玉忙接道:“有燒酒。”便命將那台歡花浸的酒燙一壺來,黛玉也隻吃一口便放下了。寶釵也走過來,另拿了一隻杯來,也飲了一口放下,便蘸筆至牆上把頭一個《憶菊》勾了,底下又贅一個“蘅”字。寶玉忙道:“好姐姐,第二個我已有了四句了,你讓我做罷。”室釵笑道:“我好容易有了一首,你就忙的這樣。”黛玉也不說話,接過筆來把第八個《問菊》勾了,接著把第十一個《菊夢》也勾了,也贅上了一個“瀟”宇。寶玉也拿起筆來將第二個《訪菊》也勾了,也贅上一個“怡”字。探春起來看著道:“竟沒入作《簪菊》?讓我作。”又指著寶玉笑道:“才宣過:總不許帶出閨閣字樣來,你可要留神。”說著,隻見湘雲走來,將第四第五《對菊》《供菊》一連兩個都勾了,也贅上個“湘”字。探春道:“你也該起個號。”湘雲笑道:“我們家裏如今雖有幾分軒館,我又不住著,借了來也設趣。”寶釵笑道:“方才老太太說,你們家裏也有一個水亭,叫做枕霞閣,難道不是你的?如今雖沒了,你到底是舊主人。”眾人都道:“有理。”寶玉不待湘雲動手,便代將“湘”字抹了,改了一個“霞”字。

沒有頓飯工夫,十二題己全,各自謄出來,都交與迎春,另拿了一張雪浪箋過來,一井謄錄出來。某人作的底下贅明某人的號。李紈等從頭看道:

憶菊

蘅蕪君

悵望西風抱悶思,蓼紅葦白斷腸時。

空籬舊圃秋無跡,冷月清霜夢有知。

念念心隨歸雁遠,廖廖坐聽晚砧遲。

誰憐我為黃花瘦,慰語重陽會有期。

訪菊

怡紅公子

閑趁霜晴試一遊,酒杯藥盞莫淹留。

霜前月下誰家種?檻外籬邊何處秋?

蠟屐遠來情得得,冷吟不盡興悠悠。

黃花若解憐詩客,休負今朝掛杖頭。

種菊

怡紅公子

攜鋤秋圃自移來,籬畔庭前處處栽。

昨夜不期經雨活,今朝猶喜帶霜開。

冷吟秋色詩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

泉溉泥封勤護惜,好和井徑絕塵埃。

對菊

枕霞舊友

別圃移來貴比金,一分淺淡一分深。

蕭疏籬畔科頭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數去更無君傲世,看來惟有我知音!

秋光荏苒休孤負,相對原宜惜寸陰。

供菊

枕霞舊友

彈琴酌酒喜堪儔,幾案婷婷點綴幽。

隔坐香分三徑露,拋書人對一枝秋。

霜清紙帳來新夢,圃冷斜陽億舊遊。

傲世也因同氣味,春風桃李末淹留。

詠菊

瀟湘妃子

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

毫端蘊秀臨霜寫,口角噙香對月吟。

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