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就這樣從原來的安寧小城鎮搬到了那個繁華的大都市，住所也比原來寬敞了不少。
正式開始新工作後，如爺爺所說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即使有時下班回來也要在書房看書學習到後半夜，有時一個月和家人也說不上三句話。時間就這樣悄悄溜走，父親從十幾歲的少年長大，到後來工作，結婚。
直到我出生那年的那幾年，爺爺才難得有了長則半月，少則幾天的假期。家人問起他的工作他仍舊隻字不提。至於爺爺工作的內容，以及地點，這是家中一直以來誰也不知道的，甚至包括奶奶去世時爺爺也未曾透漏，但我猜奶奶是知道一些的。而且他一直禁製我們向外談論有關他的事，還囑咐我們有人問起就說他在一家國營化肥廠上班。
這種日子直到我上小學三年級開始，有一天爺爺突然召集家裏人說要交代後事。他說其實這麼多年來他都在幫國家從事一項研究，現在這項研究進入到了一個非常關鍵的時刻，所以為了方便工作他要跟隨這個項目搬到一處秘密的地方去住，直到完結的那天。這時間短則幾年，多則幾十年，但為了國家他隻有舍棄自己享受生活的權利。說真的老一輩人都是這樣。爺爺最後的囑咐是等他走後父親要全盤擔負起這個家，即使家中發生什麼隻要不是天大的事都不要去設法聯係他。他唯一能留下的就是每月不多不少下發到他名下賬戶的工資以及一張以備不時之需的電話號碼。從那時起，我們和爺爺就隻有在過年前後才有機會見上一麵，而見麵的地點也都是每次不一樣的賓館，或是某招待所。
所以現在你應該明白，我爺爺的出現絕對有著非凡的意義。
爺爺回頭問那個同他一起來的人，“你也看到了，他們都是我的家人，給他們看看，行嗎？”
那個中年大叔道：“我去把門插上，我什麼都沒看見。”
爺爺將一台平板電腦拿到我們麵前，道：“這是一段視頻，先看，看完了我們再論。”
我們一家三口相互對視了一眼，父親和母親不約而同握住我的手。
那是一場手術的記錄視頻，從拍攝角度來看，似乎來自左上方，而且看那一共三十秒的計時，應該是故意從某場手術中截取下來的。突然，一種從未有過的緊張所帶來的壓抑攀上了我心靈的懸崖，此刻每一秒鍾都是一分煎熬。直覺告訴我，這裏麵一定記錄這一件了不得的東西。
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可是說到手術內容，我得承認能看懂得不太多，而且不得不說的一點是，那家夥也不知得了什麼病，或者說那還能算是人嗎？看過爛番茄沒？身上稀巴爛。但這種奇怪想法馬上隨著視頻裏的一個變化而煙消雲散。第十秒鍾，那位不曾間歇的護士突然哆嗦了一下，甚至弄掉了手中的工具，然後便退到了鏡頭外。是什麼讓她產生了這種奇怪的反應？我們暫且不得而知。但是接下來的一幕著實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從護士離開鏡頭範圍的兩秒鍾後，畫麵裏突然‘噗’的一下，血肉橫飛。由於變化太快我不知道剛剛是病人身軀發生某種炸裂還是僅僅為動脈噴湧出的血液，更不幸的是，恰巧有一塊血汙粘在了攝像頭上，這讓拍攝畫麵處在一種極為模糊的情況下。此刻一個問題出現在我的腦海，如果三十秒的視頻後半段都是這種畫麵，那這還有什麼意義呢？還有視頻一直是無聲的，我不知道是爺爺故意刪去了聲音還是錄製時就是如此，這導致更加無法判斷後麵發生了什麼。直到結尾處，畫麵上才稍稍出現一點變化，鏡頭前的血汙出現了一個深色的影子，看那輪廓像一張人臉，就好像誰故意把臉湊向了鏡頭一樣，但那影子卻又眨眼間消失了。
三十秒的視頻播完，我們一家三口麵麵相覷。我們實在搞不懂它的意義何在？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看來一切的答案都在爺爺嘴裏。
爺爺擺出我們曹家特有的蹙眉表情，“怎樣，看完了有什麼感想？有什麼問題盡管問。”
父親倒是第一個開了口：“爸，這上麵動手術那個，不會是小冰吧？”
我立即搶著回答，“不可能！爸，你看，您別忘了我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但爺爺一臉奇怪的表情看著我，不知是何意，道：“哦？小兵你說，你想象力比較豐富。假如那個人是你，你說說為什麼現在一點傷口都沒留下。”
我笑了，老頭子從小就喜歡嚇唬人。我隨口道：“假如？嗬嗬，除非我有金剛不壞之身，受了傷馬上複原。”
沒想到爺爺突然鼓起了掌，笑中帶著得意之色，道：“不巧，老朽正是這麼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