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對健康人的經驗研究向我們證明,這些方麵之間根本沒有衝突,不是對立的而是協作的。健康人完全是一個整體,或者說是一體化的。隻有神經病人才與自己不一致,理性與感情才發生衝突。這種分裂的後果是,感性生活和意動生活一直誤解和曲解了理性。
正如犈·弗洛姆所說:“理性由於成了看守自己的囚犯——人性——的衛兵,它本身也變成了囚犯,因此人性的兩個方麵——理性和感情——都是殘缺不全的。”我們不得不讚成弗洛姆的觀點,他認為,自我實現的發生不僅依靠思想活動,而且取決於人的整個人格的實現,這個完整的人格不僅包括該人的智慧能力積極表現,而且包括他的情感和類本能的能力的積極表現。
我們如果對於人稱為好的某些條件下可能成為什麼狀態擁有很可靠的知識,並且假定,隻有當一個人實現了自我,成為他自己時,他才是快樂、寧靜、自我認可、坦蕩、身心一致的,那麼就有可能也有理由談論好與壞、對與錯、有益或有弊。
我們憑經驗就可以回答那些技術哲學家的反論,如幸福未必比不幸福更好。因為,如果我們在相當多樣的條件下觀察人,就會發現他們自己而不是觀察者,會主動地選擇幸福而非不幸,選擇舒適而非痛苦,選擇寧靜而非擔憂。一句話,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人們選擇健康而非疾病(然而條件是,他們自己進行選擇,而且當時條件屬於後麵要討論的一種。)
這也解釋了眾所周知的關於手段與目的價值命題的一般哲學缺陷。如果你要達到目的X,你就應該采取手段Y。“如果想長壽,你就應該吃維生素”。我們對這個命題有一個不同的解釋。我們依照慣例也能知道人需要什麼,比如,需要愛、安全、幸福、知識、長壽、沒有痛苦等等。那麼,我們可以不說:“假如你希望幸福,那麼……”而說:“假如你是一個健康的人,那麼……”
下麵有一些完全符合事實的經驗之談:我們隨便地說狗喜歡肉,不喜歡色拉;金魚需要清潔的水;花在陽光下開得最盛。由此我堅決認為,我們說的是描述性、科學性的話,而不是規範標準的話。
好多有哲學思想的同事們,他們對我們現實的狀況與我們應該達到的狀況加以嚴格區分。但我要說,我們能夠成為什麼與我們應該成為什麼,前者這一用語比後者要好得多。請注意,假如我們采取經驗和描述的態度,那麼應該這個詞就根本不合適。例如,如果我們問花或者動物應該成為什麼,顯然很不合適。應該一詞在這裏是什麼意思?一隻小貓應該成為什麼?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以及答案中所包含的精神也同樣適用於人類。
用一種更有力的方式來表達同一個意思:我們有可能在某一時刻區分一個人目前是什麼和他有可能是什麼。我們都知道,人的性格分為不同的層次或者不同的深度。無意識與有意識的東西並存,盡管它們可能會發生矛盾。一個目前存在(在某一意義上),另一個目前也存在(在另一較深層的意義上)並且有一天將有可能上升到表麵,成為有意識的東西,於是便在那個意義上存在。
如果這麼考慮,大家也不妨認為,性格深處蘊藏著愛的人卻可能有行為上的劣跡。假如他們努力實現了這種泛人類的潛能,就變成比過去健康的人,並且在這個特殊意義上,變得更正常了。
人與其他生物的重要區別在於:人的需要、偏好和本能有著微弱的、含糊的殘餘,有懷疑、猶豫、衝突的餘地;它們極容易被扼殺在文化、學習以及他人的愛好之中,進而消失得無影無蹤。許多世紀以來我們一直慣於將本能看成單義的、明確的、牢固的和強大的(如同動物的本能一樣),以至我們從未看到弱本能的可能性。
我們的確有一種類本能的傾向和能力的朦朧的骨架結構和性質。但是卻很難從我們身上認清它,做到自然、自發、了解自己的本質、了解自己真正的需要,這是一個罕有的高境界,它雖然極少出現,但卻伴隨著巨大的財富,並且需要巨大的勇氣和長期的艱苦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