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蝴蝶娘子的後人，自不比常人，你就別羅嗦了！白白耽誤時間！”贔屭心急如焚，口不擇言。林凡子臉色一沉，“饕餮要救，我女兒的身體更不能有損，你慌什麼？冷靜些！”
林飄颻道：“還是別耽擱了，我不會有事。”
林凡子間多年兄弟命懸一線，心裏諸多不忍。林飄颻很有把握的樣子，他便同意了，著眾人出去等。林飄颻知賀吾不能放心，留他下來做護，諸人除了那室。楊先生卻盯著林飄颻大有不舍，憐惜之意。一再叮囑她量力而行。
一個時辰過去了，饕餮臥室的門沒開，林飄颻沒出來，賀吾也沒動靜，守在外麵的人焦急不已。那楊先生更是一直站在門前，寸步不離，似比其他人擔心更甚。
賀吾眼看著林飄颻的臉色從白到紅，再變到寡白，汗濕全身，手臂微抖，恨不能上去替她受這累。欲阻止她又擔心一個不好害她被自己的內力反噬，真個如熱鍋上的螞蟻，忍無可忍，小聲道：“飄颻你快收手，我來替你。”林飄颻似沒聽見的。賀吾又說了一遍，見她仍無假手與人的打算，隻能暗暗著急。
又過了半個時辰，林飄颻收功吐息，直覺眼前一黑癱倒下去。嚇得賀吾搶上扶她，驚呼出聲。門外的人聽到裏麵有動靜，慌忙開門進入。楊先生第一個衝到榻前，不由分說拉過林飄颻的手腕為其查脈象。知她隻是氣耗損嚴重，虛極，並無大礙才放下心。從懷中取出一瓶，倒出兩粒丸藥給她服下，道：“靜養幾日即可。”
“楊先生你再看看饕餮。”贔屭仍著急著。楊先生查完饕餮的脈息後麵露微笑，“他會活下來的，放心吧，他們都會沒事的。”
賀吾抱著林飄颻的頭很是疼惜不忍。林凡子道：“抱飄颻到它處休息，跟我來。”於是賀吾抱起林飄颻跟在林凡子身後，去到隔壁一洞室，將其放於榻上。林飄颻一直在昏睡。
外麵初進來的廳室內貔貅山主聞訊趕了來，林凡子便留賀吾與楊先生照顧林飄颻和饕餮，他帶其他山主回到廳內與貔貅山主商量九冰山的事。
楊先生見賀吾守在林飄颻床邊寸步不離，欣慰之餘不免好奇，搬個凳子坐到他麵前。先望望林飄颻稍有緩和的臉，後向他微微一笑道：“小夥子怎麼稱呼呀？”
賀吾本無心情閑聊，礙於林飄颻受他照顧，他又是長者，不理不敬，遂道：“我叫賀吾。”
“聽你口音該是蘇杭一帶，怎會認識林凡子的女兒？你們是什麼關係？”楊先生探問。
賀吾眼皮動了動，“她是我未過門的媳婦。”
“原來如此，難怪你對她如此上心。”楊先生上下打量賀吾。“府上是？”
“振南鏢局。”賀吾道，回探楊先生，“你對飄颻也上心的很，我倒不解了。”
楊先生微微笑著，“我是林凡子的朋友，他的女兒我關心是應該的。隻是不知飄颻既隨她爹回家，她娘為何不見同行？”
“飄颻自小她娘下落不明，無處覓蹤，找到她娘是她一直的心願。”賀吾說著看看躺在那裏的林飄颻，為其心疼。
楊先生眉頭微聚，“她一直在找娘，這爹也剛認不久，那她這麼多年生活在哪兒？誰把她養大的？她的蝴蝶劍又是誰傳授的？”
賀吾聽他言語間十分關切，一邊觀察著他的反應一邊道：“她是由她外婆養大的，蝴蝶劍也是她外婆傳授的。”
楊先生抿著的嘴不由微微張開，吃驚道：“蝴蝶飛還活著？”
“蝴蝶飛是誰？”賀吾納罕。
“蝴蝶飛就是柳青蓮。”楊先生的須髭微微在抖，“她人在哪兒？”
賀吾被他的激動神情弄得有些懵了，“你是什麼人？你認識蝴蝶娘子柳青蓮？”
楊先生的嘴動了動卻沒有出聲。是呀，他認識柳青蓮，否則又豈會隨口說出她蝴蝶飛的名字？柳青蓮曾有一段時間被叫做蝴蝶飛，也隻有當年她的師兄妹才會叫的如此順口，且知道她用過這個名字的人不算多，江湖上人人都知她本名柳青蓮，後來她隱世，慢慢地沒人在提起蝴蝶飛這個名號，許多年後的今天知道的人已是無幾。賀吾卻是依稀有所耳聞的。
賀吾腦中出現一種猜測，徑問：“你姓楊，知道蝴蝶飛，莫不是楊子昭楊老前輩吧？”
那楊先生快速瞟了瞟門口，臉現悲苦，低聲道：“不錯，我是楊子昭，蝴蝶飛她在哪裏？我以為當年那場大地震她被埋在瀟瀟山裏了，不想她還在。”說著熱淚盈眶。
賀吾一時倒不忍告訴他柳青蓮已死，可終究也瞞不住的，隻得狠狠心道：“柳前輩半年多前就病逝了，所以飄颻才離開家尋她母親。”
楊子昭的嘴唇閉得緊了緊，讓掩不住悲傷地抖動。良久舒一口氣道：“我和她生前終究是無緣一見。”
賀吾在可憐年暮之人哀傷的同時心下忿忿，瞧著楊子昭道：“你會還想見到蝴蝶娘子？挺可笑的！當年她都生下了你的孩子，你都能拋棄她，現在她人都不在了，你來說這種假惺惺的話不覺得惡心嗎？”
楊子昭漲紅了臉，麵有慚色。“世人應該都和你的看法一樣，我狠心拋棄了她們母女，負心薄幸。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他站起身，似不經意抹掉臉上淚水，“蝴蝶飛一定至死心裏都是怨我的，無論如何是我有負於她。”
賀吾看他似有難言之隱的，已是多年舊事，事又不關己，便不想再引他傷懷，岔開話題道：“楊前輩怎會在九冰山為他們做事？”
楊子昭再次向門外望了望，“我無意中聽到我女兒緣何和林凡子的事，想著她終有一天會回九冰山找林凡子便找了個機會接近林凡子進了九冰山。算來已有三年多時間，總算讓我等到了。”
“林凡子和你當年拋棄蝴蝶娘子一樣，拋棄了飄颻母女，你怎會認定飄颻她娘會回九冰山找林凡子？這麼多年蝴蝶娘子有去找過你嗎？”賀吾忍不住地語帶指責。
楊子昭再度黯然，語氣也澀澀的，“當我聽到緣何的事情我就明白她太像她娘了。癡癡如她一定會回來，哪怕是悄悄的。”當年蝴蝶飛就曾在楊府悄悄出現過，她看似不在意楊子昭對她的負情，實則時時不曾忘記楊子昭，有那麼幾次她忍不住對他的思念偷偷去看他。有一次被楊子昭發現了，從此她再也沒進過楊府，楊子昭去瀟瀟山看她也都被拒絕了。楊子昭知道找緣何不易，在九冰山等最有希望。
人到暮年，開始回憶從前，對親情尤為難放。楊子昭日日夜夜都會思及他和蝴蝶飛生下的那對女兒，悲歎痛惜她們母女葬身瀟瀟山，悔恨當年怎不強行把她們留在身邊。以蝴蝶飛的慈軟，隻要他動之以情她會從他的。如今悔之晚矣！幾年前偶然間他聽到消息說蝴蝶娘子有一後人尚存人世和九冰山林凡子的感情糾葛之事，他便毅然決然來了九冰山，一等就幾年，其心苦楚實難向外人道也。
“飄颻和她外婆相依為命多年，與她最親的人就是她外婆，她一定不會想看到害她外婆痛苦一生的人，可她又心軟，知道你的身份隻會讓她不好過，所以為她著想，你還是繼續隱瞞身份的好。眼下飄颻心裏壓的事情已經太多了。”賀吾忽然出此言論，楊子昭愕了愕，點頭默許，“我去那屋看看，你我之間的談話就當從沒有過吧。有生之年能看到我和她的後人我該知足了。隻一句話叮囑你，不要讓她在九冰山久待，有機會帶她走吧，九冰山不適合她，林凡子不是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