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鳳凰堡初遇(1 / 3)

仲冬,斜曛,綿山,地處江浙與安微交界。遠遠有五六輛馬車自東向西行來。每輛馬車都相裹甚嚴,車頭樹有“振南鏢局”四個金色大字的紫麵鏢旗。

振南鏢局位於杭州城外,占地兩百餘畝。其間亭台樓閣,花林山水頗為講究,那些王孫貴胄的府邸亦鮮出其右。名望地位不但在江湖赫赫,官場中人也禮讓三分。皆因它的三位創始人都曾是名噪一時的捕快,不但武功了得,且俠肝義膽深受百姓愛戴,又為官府屢立奇功。三人雖隸屬不同州府卻早就互聞互慕,機緣巧合在一次追趕全國緝拿的逃犯時相遇,相識,相知。後因不滿當權者的腐敗先後離開了官場,不久共創了振南鏢局。

如今三位創始人皆年逾半百,便將基業交給了後人。

大哥賀允之育有一子,名賀吾。現年二十有三,生的劍眉星目,英武俊朗,身材挺拔本性直爽,待人真誠,交友甚廣,隻略帶靦腆。後因一場情感變故變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臉若冰霜,然偶一淡淡展顏卻有懾人的魅力,似能融化人的一顆心,即使眉宇間有舒不開的憂鬱。武功造詣亦在其父之上,是多少江湖女子和大家閨秀的春閨夢裏人,隻可惜至今仍無一人能動其心。

二哥納蘭摧育有一女一子:女名納蘭飛花,生的姣俏可人,體態豐腴,開懷時嘴角淺淺兩個小梨窩。本是可愛相卻因對賀吾心存一片情又難以開口,鬱事於胸也便終日淡淡的,沒事喜抄佛經以靜其心安其緒。現年二十有五仍待字閨中;幼子名納蘭謔,年方十九。自幼怕見生人,也不曾習武。不知何故,自七八歲上便不再開口說話,遍訪名醫異士都束手無策,人也越發得自閉。唯其母每日伴其讀書,因此這許年倒將天下書讀了十之八九。

三弟阮辛膝下也隻一子,取名阮天徹,二十二歲。生性灑脫,放蕩不羈,常約三五好友出入酒樓、賭坊、煙花之所,人送外號“花中蝶”。其玉樹之姿與賀吾毫不遜色,兩道濃眉下一雙大而多情的明眸總是帶著三分的嬉笑,讓人不敢直視,每個表情都漂亮的讓人自慚形穢,薄唇微抿的性感更是傾倒眾生。武功雖不及賀吾,圓滑之功卻鮮有對手。

今日領鏢的便是納蘭飛花、賀吾與阮天徹。

“天馬上要黑下來了,前麵還是群山連綿,大家趕幾步找一開闊處便歇了吧,今晚隻能露宿荒野了。”賀吾望望前麵綿延的群山以及西方那抹微紅高聲道。

於是鏢隊的鏢師們都在喝馬前趕。阮天徹本行在鏢尾,聽賀吾說要露宿山野遂策馬趕上鏢頭行著的賀吾和納蘭飛花道:“吾哥,我們不見得要露宿荒野吧,難道你不知這裏是鳳凰山區?前麵不遠就是鳳凰堡,我們不如去借宿一晚也免得大家受風露之苦。這大冬天的,凍壞了大家豈不是我們振南鏢局不體恤兄弟們。”阮天徹笑得頗有深意,賀吾沒有理會亦是否認定。

納蘭飛花瞥一眼阮天徹道:“二弟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誰不知道鳳凰堡的三位堡主各個都貌美如花。你這借宿是假看美人才是真。”

阮天徹見被道破心事,撇撇嘴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早就聽說鳳凰堡的大堡主上官若水美豔似牡丹;二堡主嫏嬛冷豔似玫瑰;三堡主史淩兒嬌豔似海棠,隻可惜一直無緣相見。今日經過這裏,又是這個時辰,豈不是緣分?既可看美人又免了兄弟們受凍,兩全其美。飛花姐不必把我說的那麼自私吧,我可不像吾哥,人冷心冷。”阮天徹知道自己言辭間小小的激將法對賀吾是起不來什麼作用的,但他言罷仍有所企盼的望著賀吾沒表情的臉,果然賀吾對他的話連眉頭都沒有皺一皺。

納蘭飛花望望賀吾,略帶慍色地對阮天徹道:“二弟你安分些吧!賀吾才不像你整天沒個正行。那鳳凰堡素來不與人多往,傳言她們像是深不可測的。與我振南從無交集,是敵是友還說不定,況且她們都是女人,我們鏢隊都是男人,多有不便。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阮天徹看看賀吾波瀾不驚的臉,再看看納蘭飛花對自己一臉的不齒,長歎一聲道:“我們振南鏢局男兒的膽魄到我們這一代算是盡了,‘不進虎穴焉得虎子’的膽識都不能曉。不與人接觸怎知是敵是友?朋友不都是交來的嗎?若然忌人厲害,互不接近,放眼江湖朋友能幾何?一直以為我們振南都是鐵錚錚的男兒,卻原來都是狗熊,膽小怕事!悲哀呀!”

賀吾仍不語,帶著鏢隊隻是趕路。納蘭飛花倒被阮天徹說笑了:“二弟,你這嘰嘰呱呱的毛病該改改了,這一通大道理說不動任何人,也隻能安慰安慰你不能如願的心。不錯,我們都是狗熊,不敢惹這個麻煩,你是大英雄,自己去會美人好了。隻千萬別說自己是振南鏢局的人,我們膽小怕事的很。”

“飛花姐真無趣,說話就嗆人。若不是為了你們我豈肯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罷了,今夜隻有跟著你們受罪了!”阮天徹一臉的無奈與失望。

“阮少局主雖然有些貪玩還是有分寸的,不錯。”行在他們旁邊的一位五旬老者欣慰地點點頭笑道。

納蘭飛花聞言道:“諸葛老爺子休讚他,他是最能闖禍不嫌事大的。”

“隨你怎麼說,反正在你心裏除了吾哥別人都是一堆缺點,老爺子心裏自有公道。”阮天徹不屑道。他這一語正中納蘭飛花心病,納蘭飛花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諸葛老爺子見狀忙道:“阮少局主別貧了,趕路要緊。”阮天徹自知失言,借老爺子數落作驚嚇狀嬉笑著撇撇嘴禁言旁行了。

諸葛老爺子名諸葛存,是振南的首批鏢師,隨振南鏢局出生入死二十多年,形同父輩。賀吾兄弟對他是敬重有加的,而且他行鏢多年是一張活地圖,哪個城鎮的哪家客棧安全、便宜,哪個山村的哪條小路可行鏢車,他都爛熟於胸。哪趟鏢有他在定能省時省力的交鏢。由於他上了些年紀一般的鏢他都不再同往,可見振南此鏢非比尋常。

阮天徹與納蘭飛花剛靜下片刻,眾人便聽到前麵有馬蹄聲傳來。很快就看到前麵的山腳處轉過來兩匹白馬,馬上坐著白衣女子,正朝他們這邊行來。

“小心行路。”賀吾高聲道,鏢師們都警惕了起來。

須臾,那兩匹白馬便行到了他們鏢隊前,停了下來。

“賀吾是那個?”行在前麵馬上的白衣女子掃視了一圈振南的鏢隊高聲喝問,一臉的傲慢。

振南的人雖對來人語氣不敬不滿,但見對方是年少女子便沒馬上與其計較。阮天徹快人快語,心有不滿不吐不快,高聲回道:“你又是那個?先報上名來聽聽,我們好掂量掂量你配不配知道我們賀少局主。”

“大膽!”行在後麵馬上的白衣女子不等前麵的白衣女子出言便厲聲喝道:“你們也不看看這是在誰的地盤,竟敢對我們鳳凰堡的三堡主出言不敬!我看你是活膩了!”

鳳凰堡在江湖上像個謎,很少有人見過三位堡主的真容,眼前這位竟是鳳凰堡的三堡主史淩兒,振南的人忍不住開始打量她。此時史淩兒正被阮天徹的話氣的麵紅耳赤。隻見她容長臉,細細柳眉,眼睛不算大夠明亮,玲瓏鼻子豐唇小口,還有兩個深深的小酒窩。人長的嬌俏脾氣倒也大得很,眼神像要撕碎阮天徹。

阮天徹將史淩兒上下掃一遍,用輕蔑的語氣道:“你就是鳳凰堡的三堡主?不過如此嘛!我原本以為是多大個美人。若說長得像海棠,有些差強人意,性格倒像海棠,刺多。不過本公子活沒活膩還真不是你們兩個小妮子說了算的······”他還欲再說,賀吾喝斷他道:“二弟,史三堡主都沒再說什麼,你一個男人卻喋喋不休!”於是賀吾向史淩兒抱拳道:“我就是賀吾,史堡主有何見教?”

史淩兒已是氣極,哪裏還買賀吾的賬,恨恨道:“知道了我的身份才懂得害怕未免遲了些!今天你那個嘴賤的二弟不給本姑娘一個滿意的交待,你們就別想活著出鳳凰山區!”

阮天徹聞其言不怒反哈哈仰天一聲長笑道:“我是嘴賤,那也比嘴臭好。有些人,尤其是女人,一張口便臭倒一片,臭的人人眼裏冒火,正所謂遺臭萬年!放心,交待是肯定會有的,但誰給誰交待就另說了,什麼樣的交待更不好說。我被稱作‘花中蝶’素來是最會憐香惜玉的,可今天這美人當前不香反臭,更像是茅坑裏的石頭,這怎麼個交待法我確實要好好盤算一,不然,史大堡主給指條明路?”

史淩兒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直氣得渾身發抖:“花中蝶?你就是振南鏢局的阮天徹?好,今天就讓你變成一隻死蝴蝶!”言畢,史淩兒便倏地長劍出鞘,從馬背上直躍向阮天徹。阮天徹閃身躲過,舉劍格擋。流星步,縹緲身,劍不出鞘史淩兒也不能傷其分毫。阮天徹忍不住出言戲弄道:“鳳凰堡真是太令人失望了,堂堂史三堡主人不符傳聞之貌也就罷了,武功也如此不濟,無趣無趣。”史淩兒越加氣的麵容紫漲,手下一陣狠削,劍出無章,方寸大亂。

隨史淩兒來的白衣侍從見振南人眾,史淩兒連一個阮天徹都對付不來,再看站在人前的賀吾和納蘭飛花鎮定自若似並不緊張鳳凰堡,權宜之下她大聲道:“三堡主不要再和阮少俠鬥了,我們奉大堡主之命來請振南的人道鳳凰堡做客,隻是一時的失言誤會,不該這麼大動幹戈,若讓大堡主知道了要怪我們辦事不利,好心反倒辦了壞事。”

賀吾與納蘭飛花一直沒阻止阮天徹,也是想探探史淩兒以及鳳凰堡的深淺。此時聞聽鳳凰堡的侍從話裏有因,自己又是行鏢中不宜多生枝節,賀吾便道:“二弟住手,史三堡主也請手下留情,今日之事本是小事,鬧大了雙方都沒有好處。”

史淩兒哪聽得進去,對阮天徹步步緊逼。阮天徹冷笑道:“不知好歹。”於是一個後翻躲開史淩兒的長劍,趁機拔清風劍出鞘。史淩兒一劍刺空另一劍還未送出就看到麵前一張劍影舞成的網向自己壓來。神未定,知覺頸上一涼阮天徹的清風劍便已抵在其喉。

“住手!”“手下留情!”兩個聲音同時喊出。一個出自賀吾,另一個卻來自離他們鏢隊不到十尺的一個女子,一眾皆驚。以賀吾的武功修為有人能近在咫尺卻沒發覺,對方武功之高實是駭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這個女子身上。

此女也是一身白衣,站在群山間衣袂飄飄,肌膚勝雪,宛若仙人降。她的旁邊還站著一位皮膚黝黑,滿臉絡腮胡的中年漢子,一柔一剛對比鮮明,那漢子倒像護仙的羅刹。

“二姐救我!他們仗著人多欺負我。”史淩兒一見白衣女子慟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