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飯鋪,伍寶覺得尿脹,瞅瞅四下沒人,到了廁所門口他停下了,一退褲頭,朝著廁所狂噴起來,驚動了裏麵的人,一人說,都到了門口,還懶那兩步弄啥?伍寶馬上憋住,提褲頭進去,正看見劉三生給他爹擦屁股。他爹的屁股又瘦又小,幹癟癟的。旁邊是輪椅。伍寶見他給爹提上了褲子,係好了腰帶,馬上過去,說我幫一下吧。劉三生聽出是他,說你遠點,這點窄狹。他抱起老爹,抱捆幹柴一般,放進了輪椅裏,輪椅輪子嗞嗞轉了兩下。劉三生滿頭是汗,推輪椅出門時,對伍寶說,你咋跟他們喝了酒的人一樣,在門口撒尿。伍寶不好意思,廁所太小,你倆占滿了,我進不去嘛。劉三生說明兒改大點,都說廁所小。他將老爹推到樹蔭裏,擦了臉。伍寶已出了廁所。劉三生指指樓上,說你那徒弟,打麻將呢,你聽聽聲音。
伍寶沒有聽見聲音,他想到了劉氏兄弟不睦的原因了。劉春庚從來沒把癱瘓的老爹弄到他家去住,總是說他的兒和閨女都夠他老婆忙活的了。他願意給劉三生一些錢,劉三生不要。老爹臥床好多年了,劉三生平時門都少出,侍候他。他老婆侍候時,他說這是他的事,他侍候心裏舒服,在人前站得腰板直。他隻關心籠中的柴雞和輪椅上的老爹。其他的事有老婆和閨女呢。別看他平日跟人家說話不多,但總愛跟雞和老爹說話。喂雞時分食一樣,哪個雞愛搶人家的食,他就先宰哪個。老爹因為腦萎縮,耳朵又聾,幾乎不說話。一旦劉三生喂飽了他,他隻會流流淚,那真是感激涕零的那一種。
豔豔從樓上下來,對樹下的劉三生說,快把爺爺推回屋,屋裏有電扇,涼快,院子裏人來人往,碰翻了輪椅咋辦?劉三生剛剛拿了扇子,剛剛給自己和老爹扇了幾下,翻眼瞄瞄閨女,風風火火,蹬得木質樓梯啪啪作響,馬上將扇子掖在褲帶上,彎腰推起輪椅後背,進了堂屋。豔豔說伍叔,你快上去瞧瞧,你徒弟快掉底了。
伍寶隻上過一次這樓,木樓梯一踩晃動,腳下沒底,像踩了彈簧,他害怕。
上樓吃飯,高人一等,把酒臨風,衣袂飄飛,扶著攔杆,喝了酒發暈,勝似神仙。伍寶還真想在那兒多喝幾回酒,又害怕又興奮的感覺讓人痛快。可惜"四眼錢"就請他去那兒一次,讓他陪鄉政府的那個信訪秘書。解決了金大堤的磚頭,"四眼錢"高興,拉他一同入了座。
伍寶有意扶了欄杆,想找找那天的美妙感覺,但他有點發抖,總找不到,禁不住朝下吐了口唾沫。那唾沫劃著弧線,落在了豔豔麵前,她朝上喊一嗓子,你別吐水了,你徒弟輸得快吐血了。
屋子裏煙霧嗆人,他透過煙霧,一眼盯住了地虎。他以為地虎會麵色憔悴,捉腮搔耳,想不到他臉色平靜,跟聊天一般,嘴上沒有煙卷。
黑皮手氣好,眼前桌麵上撂著一匝厚厚的錢。他先喊了一句,伍大郎,來得正好,快給你徒弟送彈藥。
伍寶馬上散了煙,來到地虎身後看牌。地虎說,這還有一張的,輸完馬上走人。伍寶見他笑笑,以為輸得不多。瘦猴和胖子麵前錢也不多。地虎點上煙,噴一口,指指牌說,師傅,你替我摸一張,得進行反攻了,換換手氣,我去撒泡尿。伍寶說找你有事,快下快上。
地虎剛上來,伍寶已經杠底開花。瘦猴說不算不算。黑皮一伸手捋住了伍寶的後脖頸,說伍大郎,好手氣,還是處男有福。說著抽錢過去。胖子也說,認賭服輸,下一把就得吐給我。
接下來地虎連搬三把,眼前一下子回來一匝錢。胖子急了,連罵下樓去的伍寶,都是這伍大郎衝了我的財氣。瘦猴也罵,沒摸過女人的手就是不一樣,陽氣壯,不然,地虎就拍屁股走了人。最後是黑皮贏了兩把,胖子的五百沒了,瘦猴隻剩了五十。地虎掏出煙,散一圈,說今兒到此結束,黑哥大勝,散場吧。黑哥,照你說的辦。黑皮將錢一握,說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