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五年,長白山的冬天來得特別的早。九月底下了場大雪,如今漫山遍野已是銀裝素裹。
山腳下躺著一個安靜的小村莊,一條小路從村南通到村北,幾十戶人家散落在路兩旁。
天漸漸亮起來。一縷縷炊煙緩緩升起,在天空中悠閑的打著旋兒。柴扉的吱呀聲劃破小村的寧靜。
村南頭的小院裏走出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影,肩上背著弓箭和一捆粗粗的麻繩,沿著小路向村南頭走去。
“老李,這麼早去打獵啊?”一個光頭男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問道。
“是啊,今年雪下的早,過冬的糧食還沒儲夠。”老李憨厚的笑著,應道。
“可不是,真他媽的破天。”
“嗬嗬。”老李隻是笑,一步不停繼續往前走去。
村南頭的小院裏,李嫂正在清理院裏的積雪。
積雪下麵的菜,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隻怕都凍壞了吧?想到這裏,李嫂輕輕的歎了口氣。
好在今年種的都是大白菜,外麵的葉子扒掉,裏麵隻怕凍得不厲害。凍壞的葉子就拿來喂雞吧。李嫂盤算著。
清理完一畦菜,她站起身,捶著自己酸痛的腰:“老啦,身子骨也不爭氣啦。”說著,輕撫自己的小腹,苦苦一笑:“唉,三十啦,還是這麼不爭氣啊。”
老李是個老實人,李嫂也是個好人,日子平平穩穩也算是好日子。可是慢慢地,左鄰右舍都有了小娃,後來小娃長成了大娃,娶了媳婦兒,又生了小娃,李嫂的肚子卻一點動靜兒也沒有,這平平穩穩的好日子也多了一絲絲苦澀。
想起那一年,跟老李提起:“要不,娶個小的?”從不發火的他卻一下子虎起了臉,拎著斧頭進了山。自己在家裏提心吊膽等了三天,老李總算滿身是血的回來了,肩上還扛著一隻滿身是血的死老虎。從此這話兒再也不敢提了。
要是有個娃兒……李嫂想著,現在也能幫他爸打獵了。父子倆人並肩走出這柴門,一個背著弓箭,一個拎著斧頭……晚上回來滿手拎著山雞、野兔,手也不洗就抓著幹糧吃……要是個女娃兒,也能幫我喂雞、燒飯……嗯,得給她找個好人家……
老李推門走進院裏,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自己的老婆站在雪地中,腳邊一堆凍了葉子的大白菜,臉上帶著傻傻的笑。
“秀兒!”老李喊道。
沒反應。
“秀兒!”老李提高了聲音。
李嫂打了個驚顫,轉過身:“這麼早……”
卻突然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老李懷中抱著的,居然是一個……小小的,鮮豔的紅包裹?
老李咧開嘴笑著,臉上仿佛綻開了一朵老菊花:“看我帶回來什麼?”
李嫂走過來,顫抖的手掀開綢布包袱,一張粉嫩的小臉兒露了出來。
“這是……誰家的娃兒?怎麼被你抱回來了?”聲音中有些欣喜,和一絲不易捕捉的擔憂跟嫉妒。
“山裏麵撿的。”老李解釋著,“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大人,就先抱回來了。”
“隻怕人家爹娘得回來找呢。”李嫂的眼裏隱隱閃著淚光,輕輕將小娃兒接過來抱在懷裏,“可憐的娃,冰天雪地裏的。”
“我尋思著,也不能讓娃兒在冰天雪地裏凍著啊。天冷了,山裏的野獸也不會放過這娃兒的。”
“那咱們就先養著吧。”李嫂心裏默默祈禱著,這是上天送給咱們的娃兒嗎?
“娃……”嬰兒的啼哭聲傳來,小小的院落從此喧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