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帶著塵埃的陽光從布滿鐵柵欄的窗戶透進房間,女孩茫然得望著那扇鏽跡斑斑的窗戶柵欄,她的目光是空洞的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又仿佛這個世界不屬於她。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潮濕的味道,那熟悉又厭倦的氣息讓神遊太虛的女孩慢慢回過神來,那雙明亮而黑的大眼睛裏漸漸布滿複雜的情緒似是痛苦又似是歡愉,一顆又一顆淚珠從女孩的眼角劃過滴落,她就那樣安靜地坐在那裏,睜著眼睛流著淚許久許久。
誰能想到呢,她是彥果又不是彥果了,2008年剛剛猝死在大學畢業典禮上的彥果又活了,回到讓她性情大變的那一天,媽媽自殺身亡的第二天。這一天,彥果的母親死了,她恨上了自己的父親和自己。
彥果一直認為母親的死是自己和父親的錯,她認為父親早就發現母親抑鬱症發作故意帶她出門留母親自己在家給她機會自殺好擺脫母親這個包袱。
於是彥果開始放縱自己折磨父親,她考上高中又考上了一所二流大學,在大學裏將自己沉迷於手機網絡經常以學校的理由向父親要錢年近古稀的父親為了養活上大學的女兒一直在建築工地幹著最累的活計。
彥果所做的隻有蜷縮在宿舍的床上,輕而易舉地,將這些血汗錢盡早花光。那時的彥果想個癮君子一般沒日沒夜仿佛拚命般的沉溺在網絡小說和遊戲的世界裏,她的視力開始飛快下降,頭痛的時間越來越長。
直到彥果的眼睛出現暫時性失明,伴隨著偶爾的頭痛昏厥的那刻,她才將自己那支伴隨了她將近四年的手機摔碎。因為彥果知道這一切快要結束了,所以在畢業的前一天彥果回了家,這是大學四年來第一次回家。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坐著公車就可以到學校門口的女孩,大學四年竟是從未回過家。坐上公車的彥果想,四年,大家都要結束了,是時候該回去看看那個一生悲苦的老人了。
彥果看到她父親的時候,彥功成正在建築工地搬運水泥,布滿灰塵的水泥袋和他那漆黑如鐵的枯瘦身影形成了一種奇怪的對比。這種對比讓彥果覺得自己的頭痛好像又加重了,眼睛仿佛又快看不見了。
彥功成看到站在工地旁邊的彥果,剛開始時愣了半晌。當終於認出那人是自己四年未見的女兒後,他的手腳開始發抖起來,裝滿水泥的袋子也突然從肩頭落下,重重的摔在地上,激起了一地灰塵,幾乎把他掩埋。
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如今彥功成幾乎認不出站在工地馬路邊上的女孩兒是自己的女兒。他不曾想那曾經胖胖的壯壯的小閨女,如今卻瘦的嚇人,那臉慘白得像鬼一般。彥功成想象不到這幾年彥果到底是怎麼過得,那雙眼睛依舊是大,可是裏麵的渾濁竟然快要比上自己這個年近古稀的老人。
彥功成快速放下工地上的活,領著彥果回了家。在回家的路上路過買菜的市場,彥功成去買了一隻燒雞。那是彥果曾經最愛吃的東西。這一頓飯,吃的很是安靜,彥果隻記得眼前一直都像萬花筒一樣斑斕。
彥果在家裏過了三天,彥功成也請假了三天他陪著彥果說話逛街,聽彥果說在學校發生的事情,即便他知道那不一定是真的。彥果從上大學就沒回過家,即使是打電話也是要錢的。彥功成有時候會想去看看她卻總會被她用各種理由推阻。彥功成知道彥果恨他因為她媽媽,彥果恨他甚至恨她自己。
彥果本來想在家多帶些日自,可是當失明的頻率和時間的增加,她不得不改變自己的計劃,匆匆趕回學校。
第四天一早彥果便坐了最早的班車回了學校,四年沒見過麵的兩人的距離其實就是班車兩個小時而已,卻生生的仿佛隔了一道天涯鴻溝。
彥果本來想著想,畢業了就回家好好陪陪這個老人,自己的日子也不多了,他的時候也不多了,自己好好陪陪他,可是她卻在自己的畢業典禮上腦癌發作死了,想個笑話一般死了。
從回憶裏回過神來的彥果,咧開嘴笑了起來,她想她回來了呀,回來了不是嗎。回來了雖然晚了點可是也沒有太晚不是,人真的不能太貪心的。‘充滿黴潮味兒的1998年我回來了啊!老爸我回來呢,我會好好活下去,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她欣喜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