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拉著婦女的手晃了晃,說了一句什麼話,我沒有聽懂。隻是細一品味,有點兒像越南語,但又不是。婦女扭頭見我醒來,匆忙放下了手中的活兒,兩隻手在裙子上擦了擦,走過來,一隻粗糙的手掌按在了我的額頭上。然後輕鬆地一笑,衝身後的孩子說了句什麼。
孩子從竹凳上跳下來,歡歡喜喜地出去了。婦女回過頭來,慈祥地看著我,口中喃喃自語。雖然聽不懂她說什麼,但從她的表情和目光中,我猜她是在安慰我,或者說是在為我祈禱。
我雖然是北方人,但是在雲南生活了很長時間,對當地的少數民族也很熟悉了。不過眼前他們的穿著打扮,生活習俗,與我所認知的雲南少數民族相去甚遠,我不知道他們是哪個民族,不過這種感覺卻很親切。我的漢語無法與眼前這個婦女進行交流,隻能是微微點頭,麵帶微笑著無力地說一聲謝謝。婦女似乎能聽懂這個簡單的詞彙,輕輕搖頭,說了句話,我猜她的意思可能是“不用客氣”。
這時候,門口傳來一陣穩重的腳步聲,一個粗壯的漢子走了進來。他皮膚略黑,四肢孔武有力,後麵跟著那個孩子和三五個人,有男的也有女的。漢子走到窗前,婦女主動起身,將床前的竹凳讓給了他。
漢子坐下後,摸了摸我額頭,問了我一句話。
“啊?”我愣了一下,沒有聽懂。不過從他的聲音判斷,他是之前騎著頭象的那個人。這種人在部族中的地位很高,不是戰功赫赫的部族勇士,就是族長一類的大人物。
見我反應木訥,漢子身後的人群中一個人沒忍住,“噗嗤”笑了。我聽得出,這個聲音是那個昏厥的女孩兒。她主動站出來說道:“族長是問你,感覺好點兒了嗎?”
這個女孩兒二十四五歲的年紀,皮膚透著一種健康的古銅色,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長,穿著獸皮的衣服,卻遮掩不住身材的窈窕,長長的頭發係了很多小辮,額頭戴著一抹青色的紮帶頭巾,笑起來露出了一口的白齒,朱唇邊兩點小酒窩,很漂亮。
我嚐試說句話,卻發現嗓子裏幹得很,一發聲,前所未有的嘶啞,像是一個老頭子。我嘴唇翕動,好容易才說了句:“我……我想喝口水。”
女孩兒又笑了一聲,彎腰對族長說出了我的意思。族長聽後,拍著大腿發出了爽朗的笑聲,周圍的人也都大笑。小孩子很機靈,跑到了竹桌邊上給我倒了一杯水,兩隻手捧著竹製的水杯,步履蹣跚地朝我走來。這間竹屋不大,從桌子走到床邊也不過三五米的距離,但這小孩子隻有四五歲的年紀,等他辛苦走到我麵前的時候,杯中的水已經灑掉了三分之一。
“謝謝。”旁邊一個小夥子把我扶起來,我接過水杯,揚起脖子“咕咚咕咚”,兩三口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族長又說了一句話。女孩兒翻譯說道:“族長問你,還要不要?”
我點點頭:“謝謝。”一連喝了五六杯,這才覺得好多了。不過現在我也不敢動,左臂骨折,左肋的三道傷痕被縫合了,敷上了草藥,隻要一動,還是會覺得周身疼痛。族長沒有問我的來曆,隻是讓我安心養傷,然後就帶人出去了。臨走前,吩咐女孩兒說,她留下來照顧我,需要什麼就跟我說。然後族長就帶著人走了。不過我注意到,他們走前,一個青年漢子,站在門口瞪了我一眼,眼神中很是憤恨。
女孩兒送走了他們,婦女跟她交代了幾句話,帶著兩個孩子出去了。屋子裏隻剩下了我和這個女孩兒。
見我不說話,她問我:“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裏來的,你是漢族人嗎,為什麼你會在雨林出現呢,就你一個人嗎?……”一口氣問了我十幾個問題。
我不敢笑,怕牽動了傷口,隻能是從心裏哭笑不得,說道:“這麼多問題,我怎麼回答啊?”
女孩兒歪著頭想了一下:“這樣吧,便宜你,你先問我吧,我也知道你一定很好奇,你問一個,我問一個。”
我本想閉目休息的,但是不了解這個民族的風俗,何況被他們救了命,怕失禮。想了片刻後說:“你叫什麼名字?”
“樂瑤,你呢?”
“張一毛……”
“哦,張一毛……”樂瑤歪著腦袋把我的名字默念了一邊。
“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是什麼人?”
“喂,張一毛,你犯規了。說好的,你問一個,我問一個。你一口氣問了兩個問題,我也要問兩個。”見我一臉的錯愕,她又笑了,“不過我可以先回答你。我們這個寨子叫柵鄢寨。”
“你們是什麼民族?”
“喂,你又犯規了!”樂瑤佯作生氣,撅著嘴巴,模樣有幾分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