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裏的陳設很簡單,相比於普通的住戶,這裏還要簡單得多。院落裏的地麵全都是沙土,偶有幾株梭梭草。幾峰駱駝來回巡視,並沒有被特意固定在某個空間裏。推開破敗的木門,迎首便是一座石頭搭建的小屋子,大小僅有普通的臥室那麼點兒。不過轉過去,石頭房屋的北麵居然還有一個用集裝箱改建的超市。雖然說我們走的是著名的沙漠公路,但實際上跟無人區沒什麼區別了,能在這裏見到一個小型的超市,無異於發現了新大陸。
尤其是這幾天我一直擔心補給的問題,在吃喝上能省就省,現在見到了超市,第一件事情當然是在現有補給上買入更多。艾山也沒有帶我們進石屋,上來就把我們引入了超市。
超市裏麵的結構更為簡單了,連個玻璃櫃台都沒有,不過每樣商品就明碼標價貼上了標簽。我一看,一瓶礦泉水竟然賣到了三十塊錢,嚇得我手一抖,這瓶水差點兒掉地上。我狐疑地打量著艾山,懷疑這小子是不是故意地跟店主唱雙簧,要坑我們一筆。
此時,艾山無暇管我們,他直接找到了店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也看不出是哪裏人,說話的嗓門很大,我也聽不懂,就見她和艾山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著什麼。這老娘們兒膀大腰圓,說話的聲音就跟平常人喊話似的,我覺得自己腦仁兒疼,索性出來透透氣。
走到超市外麵,我看到古一指正在院子裏指著一峰駱駝饒有興致地對古嫣夢講解著什麼。雖然古嫣夢這個女孩兒曾經教過我潛水之類的本領,但是她終歸是一個女孩兒,駱駝這種動物在內地屬於稀罕物,也難怪她會好奇了。
我坐在了門口的一塊大石頭上,點了一支煙,心想,古一指他們剛剛到溫宿,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郭老太太的事情就拉著老爺子來這裏了,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可如果古一指不在的話,僅憑我和太乾,終歸是太嫩了,我這麼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喂,就剩下半條命了還吸煙,你不想活了?”不知何時,古嫣夢站在了我麵前,一雙杏核眼瞪得溜圓。
“沒有,我心裏有事。”我急忙滿臉賠笑。
不料,坐在我身邊的太乾一伸手,從我嘴中奪過了香煙,叼在了他嘴裏。
古嫣夢看著一眼太乾,又對我說:“要不是有他在,我就揍你了!”說著,還揚起了粉拳做了一番樣子。
我哭笑不得,注意到古一指走遠了,壯著膽子小聲說道:“喂,打死我,你就守寡啦!”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會來這麼一句,也許是自己的頭腦一熱,反正時日無多,沒什麼話不敢說了。
古嫣夢一聽我這麼說,舉在半空的拳頭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良久,她瞪了一眼,鼻孔裏擠出了一聲“哼”。我心裏明白,她這隻是跟我開玩笑,但她的眼神中,分明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悵惘。
看著古嫣夢轉身走過去逗一峰駱駝,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太乾嘴裏叼著的眼也抽完了,他又管我要了一支。說來也奇怪,我平時很少抽煙,沒有煙癮。平時身上莫說香煙,便是火都很少帶。但是這一次來新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香煙打火機一個不少。
太乾又點了一支煙,不過這次他隻是吸了一口,便將香煙過濾嘴朝下,插入了地中。這是一種江湖上的祭奠手段了。我看了半天也不明白太乾這是在祭奠哪位江湖大哥。後來才知道,他是祈禱這次沙漠之行,能夠平平安安。
這次確實跟以往不一樣,說句不好聽的,遇到危險,你隻要不是最後一名,基本就安全,因為逃命的時候,最後一名才是往往會領便當的。不過這一次,我、太乾、古一指、古嫣夢都不能有閃失,否則將是我的終身憾事。至於向導艾山,更是要平平安安的,他如果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估計我們一輩子都要被困在沙漠中了。
過了一會兒,艾山出來了,見我和太乾坐在門口,隻是看了一眼,就徑直朝著古一指走去了。我看他們倆的樣子,像是在商量著什麼,古一指朝我的方向揚了揚下巴。艾山猶豫了片刻後,這才走過來,對我說道:“老板,恐怕我們又要耽擱幾天了嘛。”
“什麼?!”聽到這句話我一下子跳了起來,已經耽擱了好多天了。無形中,我的生命還不足一個半月了,再這麼耗下去,恐怕我還沒有進入沙漠中,就先要跟這個世界說拜拜了。
“為什麼?”太乾也站起來問道。
艾山揉搓著雙手,顯得十分拘謹地說道:“過幾天嘛,這裏會來一場大風沙的嘛。所有的牛羊都會被吹走的嘛,更不要說我們的嘛。”
我和太乾剛剛經曆了內蒙古戈壁的沙塵暴。相對於大名鼎鼎的塔克拉瑪幹大沙漠,自然是小巫見大巫了。我們能在內蒙的沙塵暴中活下來純屬僥幸。在大風沙的天氣裏,我們繼續往裏走,用艾山的話講:“就像是闖進了地獄嘛!”
我問道:“大風沙多久會來,來幾天?”
艾山撓著蓬亂的頭發:“這個嘛,快的話,兩三天嘛。慢的話,七天後就來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