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手電光調亮,彎腰從拱形洞口鑽了進去。這裏幾乎囊括了人類世界所能製造的所有垃圾種類,排泄物、生活廢物、汙水,甚至是動物的死屍。我知道,這裏的氣味,說有毒都不為過。但說句心裏話,我當時真的沒有聞到,也許是麻木了,也許是生還的心情戰勝了一切。我當時隻有一個念頭:我馬上就能出去了,我馬上就能出去了!人類強烈的求生欲真的可以戰勝一切。屎尿橫流的汙水,成為了我生還的唯一倚賴。
走了十多分鍾後我忽然感覺到冰涼的井水變得溫暖起來,想必是附近有什麼溫泉?我不是地質學專家,個中原因我也不清楚。當我轉過了一個轉角處,我發現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景觀——下水道!沒錯,這裏是城市中獨有的下水道結構,順著下水道,我們就可以回到地麵!
我幾乎是一路小跑回去的,這種動作在齊腰深的水中滑稽之極,衝到井底,我衝大家打亮了信號。三人依次下來,然後跟著我的步伐,來到了下水道。雖然這裏的空氣仍舊臭烘烘的,但總比強堿粉塵的味道好得多!大家的心情也都莫名輕鬆多了,金鎖吐了兩口口水,抹抹嘴巴說道:“媽的,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這種感覺很微妙,像是自己重新投胎,再世為人!我們在下水道中穿行了很久,井水變得越來越溫暖了。金鎖打趣問是誰尿褲子了。白業解釋說,這裏臨近巴彥淖爾市的瑪瑙湖了,附近有一座火山,水溫變化應該是火山作用。
金鎖的嘴巴閑不住:“咱們哥兒四個在下水道中走來走去的,能湊成忍者神龜了。但是水溫再升高的話……搞不好就是一盆王八湯!”
我故意逗他:“再廢話我們就丟下你,你自己在這兒慢慢熬湯吧!”
話未說完,太乾停住了腳步,抬頭往上看去。我們循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頭頂上投下了兩道細細的亮光——井蓋!長這麼大,都沒有見過這麼可人兒的井蓋啊!爬上梯子,是我們的最後一分力氣了……
頂開井蓋後,發現已經是夜裏了,霧氣散去。一盞公路旁的路燈就照射在我們頭頂,這是迎接我們重新回到人類社會嗎?從下水道鑽出來後,我們不管不顧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當我們四人對視一眼後,卻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唯有太乾躺在一邊,胸口微微起伏。
我們身上到處都沾滿了強堿粉塵,蒙麵的布巾摘下來,上麵更是糊了厚厚的一層。在下水道裏走了這麼長時間,早已失去了方位不說,身上的衣服還發出了陣陣惡臭,髒兮兮的。
我敢說,就憑我們四個人這副尿樣兒,去火車站一趴,肯定有人給錢。笑過之後,我閉上眼睛囁嚅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活著的感覺真好。”
歇過了一陣兒,我開始校對方位,想要返回X研究所,畢竟那裏還停著白業的車。說不定,還能發現困住我們的那個幕後元凶。我提出要返回去之後,大家都沒有意義。金鎖更是恨得咬牙切齒,連聲說:“回回回,必須回去。奶奶的,捉住這孫子,老子要把他泡在化糞池裏,操他大爺的!”方位校對完畢,我們朝著X研究所的方向前進。
我原以為,在下水道行走的這段經曆是我有史以來走過的最難走的一段路。但是現在發現,在體力耗盡的情況下,夜裏行走在隔壁中,而且不知道路程長短,這才是最受煎熬的。走走停停,當我們再次見到熟悉的高崗的時候,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了!
站立在高崗之上,X研究所依舊聳立在那裏,看上去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經曆了兩世為人,如今再看上去,卻覺得在夜幕籠罩下的研究所格外詭異,看上去恍然如恐怖片中出現的鬼樓,破碎的玻璃窗映著月光,殘破的碎花窗簾隨風擺動……又想起那位“大姐姐”死而複生的情節,任何人都會覺得不寒而栗。
大家都看著我,似乎我是這個團隊的首領似的。但是我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還是將征詢的目光看向了大家:“怎麼樣?”如果是以前的話,我當然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但是這一刻,我竟然有些慫了。這種慫不是心理上的,我隻是覺得,能夠利用“千眼黃沙”困住我們的,絕對不是一個一般人。而且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他會是個熟人!
我雖然不相信所謂的第六感,但是此時這種感覺十分強烈。我的手腳冰涼,甚至還微微顫抖。我潛意識裏祈禱:不要是他,不要是他!
我最害怕的一幕:困住我們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