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離皇朝百年,景泰二十六年夏,二公主夏侯茗於壽宴當日醉酒跑到接待使臣的踏雲樓西梁國攝政王所在的秋楓院與之同榻而眠。
此消息一出,天下嘩然,百官臉上顏色精彩紛呈。
彈劾奏折滾雪一般堆上太和殿。
國公謝連昌當先諫言:“二公主身為淑妃娘娘之女,手握重權,又是未來儲君人選,行為卻如此不知檢點,當重罰以正皇家威儀,堵天下悠悠眾口。”
“臣附議。”禮部尚書出列道:“西梁雖不及大離幅員遼闊,但近年來攝政王東方琰東征西討,伐敵撫眾,早已將周邊零星部落收入麾下,尤其是年僅五歲的新帝登基後,西梁大權更是盡數掌握在他手中,東方琰此人威名播天下,深得民心,此番來我大離賀壽,竟出了這種事,若是傳回去,必定激怒西梁民眾,而現今我大離與北狄戰事未休,兵將分身乏術,為免引起戰亂,微臣認為有必要嚴懲二公主。”
滿朝文武沒一個人替那位因“睡了”西梁貌美攝政王而毀了終身清譽的二公主夏侯茗說話。
皇帝夏侯謙麵色鐵青,冷眸一掃,眾臣紛紛垂首——求情,怎麼求?西梁攝政王東方琰是出了名的斷袖,難不成喝你大離幾碗酒就連人生觀性取向都喝偏了?
想到早先聽聞的民間傳言,夏侯謙一口老血卡在喉嚨,捏住金椅的手指緊了緊,半晌才將目光移至新晉禮部侍郎方子玉身上,“愛卿以為此事當作何處理?”
侍郎爺笑意淡淡,淺淺彎唇,“二公主行事向來嚴謹,而西梁攝政王也並非輕浮之人,況且這件事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臣工們在商討,微臣以為,若非二公主與攝政王兩情相悅,他們二人早就鬧上金殿了。”
嘎?
滿朝文武眼珠子落了一地,說二公主酒後亂性跑錯地方他們是信的;說西梁攝政王太過貌美致使一向矜持的二公主沒把持住他們也是勉強能接受的;可若說二公主與攝政王兩情相悅,那麼全天下的斷袖都笑了——二公主再有姿色,能比得上西梁攝政王府後院的各色美男?
夏侯謙老眼一眯,“方愛卿的意思是?”
方子玉淡淡答:“剛才尚書大人言之有理,如今北方戰亂,委實不宜再與西梁交惡,但微臣以為嚴懲二公主起不到特定性作用,不如讓二公主與攝政王聯姻,如此一來,既可保住二公主名節,又能將先前的西梁使臣被殺案件一筆勾銷,保大離與西梁百年交好。如此一箭雙雕的妙法,皇上何樂而不為?”
“微臣以為此法甚妙。”國公謝連昌與禮部尚書徐靖同時附議。眼見著朝中舉足輕重的兩大人物都讚同,後麵的臣工紛紛出列附議,一時間“聯姻”一詞充斥著整個太和殿。
夏侯謙捏住金椅的手指更緊,手背上青筋突兀,像隨時要噴薄而出的鬼蜮長蛇。
二公主夏侯茗的親外祖父右相聞言麵色一變,出列阻止,“皇上,此事萬萬不可聽信片麵之詞便下定論,當得二公主與攝政王金殿對質才能做出決策。”
夏侯謙麵色緩了緩,“朕覺得右相所言甚是。”一揮衣袖,“來人啦!即刻去踏雲樓將二公主與西梁攝政王請來。”
立即有內侍匆匆往踏雲樓趕去。
眾臣默然,紛紛垂首歸列,誰都知道皇上一生無子,當下又對二公主寄予厚望,假以時日,夏侯茗定能在眾多公主中脫穎而出,成為大離史上第一位女帝。
右相這招緩兵之計,無非是想為夏侯茗爭取更多機會,但很多人心裏明白,一向謹言慎行的二公主這一次是闖了大禍了,西梁攝政王是什麼人?蕃王忌憚,太後禮讓,群臣巴結的西梁先皇五弟。倘若他願,一夜之間顛覆整個西梁王朝根本不費吹灰之力,更別說他此次在大離國損了聲譽,帶兵踏平大離帝京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霎時間整個太和殿靜默無聲,從皇帝至百官,人人心思各異,麵露擔憂者有之,抱手看好戲者有之,淡然旁觀者亦有之。
皇帝夏侯謙的眸光死死盯在大殿門口處,像是在極力期盼著什麼。
不多時,殿外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眾臣隻道是那兩位主角來了,不由得紛紛側首,卻見一襲流彩暗花雲錦宮裝帶進香風嫋嫋,環佩清響間,那人已迅速走進大殿跪在地上,“臣妾參見皇上!”
夏侯謙眼眸一縮,麵上暈染出幾分怒意,“淑妃,你不在後宮好好待著,跑到大殿來,成何體統!”
“回皇上。”淑妃抬起頭,麵色平靜道:“臣妾並非有心幹政,隻不過今日之事關乎茗兒的清譽和終身大事,臣妾作為茗兒的生母,自認為有權利旁觀整件事情的真相,還望皇上成全。”話完再度伏地叩首。
自古後宮不得幹政,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可淑妃之舉意在請求大殿旁觀,似乎並無不妥之處。
原本想借後宮幹政扳倒右相一局的臣工將彈劾的話咽了回去,是非對錯,還得等那兩位到了大殿再行論斷。
夏侯謙四下看了一眼,見臣工們全無異議,語氣稍稍放緩了幾分,“既是旁觀,安靜看著便是,待會兒不得插言。來人啦,給淑妃賜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