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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女生宿舍,落落越想越不是滋味。當她想到那位校工可能是因為家裏窮,買不起鋼琴才跑到學校裏麵來偷學的時候,她忽然覺得自己在不經意間,就失手扼殺了一位偉大的音樂家。這個可是個遺臭萬年的罪名啊,於是她決定找機會這位校工道歉,並且告訴他,學校是不反對校工彈鋼琴的,反正鋼琴空著也沒人彈,他去彈正好體現了鋼琴的價值,順便再告訴他,他的琴彈得不錯。
x大的住房資源很允分,一間寢室隻住四人,上鋪的葉子是本地人,隻是在學校掛了個鋪,一學期難得在學校住上幾夜;對麵下鋪的羅蘭是個骨灰級網遊大師,一去網吧沒有幾天幾夜不下機,除了專業課,其他時間幾乎是不見人影。曾經有人作過統計,跟羅蘭打一百四十七次電話,其中有一百三十三次回答會是:正在網吧。而上鋪的阿秋,自從有了男朋友阿飛,每天出去再怎麼回來得早,也是在十一點以後,有時甚至在外麵過夜。搞得諾大一間寢室,就像是隻有落落一個人住似的。7
這兩天世界杯炒得火熱,但落落對這種一群人搶一個球的遊戲並不感興趣,她也曾試著去喜歡這個運動,因為這個運動讓那麼多人為之瘋狂,那次她哽著脖子看了七場比賽,看得眼睛都快近視了,最後才發現,原來這東西也像愛情一樣,得講感覺,而她,正巧是對足球不來電的人。夜幕降臨,校園的夜色總是那麼美。但它的美卻隻屬於情侶,隨處可見成雙成對的人,這讓落落有些羞於出門。
但她畢竟還是出門了,不出門的話,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寢室裏麵隻會更加無聊,她害怕孤單,那種被人遺忘的感覺會讓她悲傷成河。可每次夜裏遊蕩校園的時候,她又會些恨自己不該出門,因為不管是校園還是街頭,都是人影雙雙。路過男生宿舍,裏麵傳來一陣暴罵聲,那些語言粗俗驚人,盡是說某某的母親與各種各樣的動物進行各種姿勢的雜交,這種時候,通常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某個頗被看好的球隊被人出乎意料的進了一球。
“你剛才把cd掉在琴樓了”
黑暗中突然冒出一個聲音,差點沒把落落的魂給嚇掉,當她看清是琴房那個男人的時候,又產生了一種罵人的衝動。
“你能不能不要盡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情?”落落語重心長的說,盡管她比麵前這男人小,但她覺得有教訓一下他的必要。
“我怎麼了?”
“你每次出現總是把人嚇個半死。”
“那我下次小心點。”男子把cd遞給落落,轉身離開。
“等等——”落落大聲喊道:“你專門到這裏等我?就為還這cd?”
“我隻是想送到宿舍管理員,讓她轉交給你而己。”男人意味深長的反問:“以為我借機接近你?”
“人家沒這意思。”落落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燒,她似乎隱隱的有這種認為。被人識破心事,難免有些害羞。
男人穿著一件灰色的夾克,深藍色的牛仔褲。頹喪的胡渣零零落落,使得他看起來有些老氣橫秋的樣子。她就這樣與他一起走著,不知不覺的就己走到操場,他忽然問:“你要去哪裏?”
“我?”落落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出來閑逛。”
“不陪男朋友?”
“人家都還沒找到。”落落覺得自己有些嬌情,平時說話完全不是這樣子的。難道真的是見到異性就變了?“你看世界杯?“
“不看!“
“為什麼?”
男人忽然停住腳步望著落落問:“不喜歡一個東西,非得要有理由嗎?”
朦朧的月光下,男人的目光變得飄渺而遙遠,帶著來自天邊的孤寂,像是有著幾千年的倉桑。
“其實我想告訴你,你的琴彈得很好。”
“是嗎?”男人開始往前走,落落似乎不受控製在跟著他的腳步。
“你為什麼把一首本來很快的的曲子彈得如此憂傷?”
男人忽然一字一板的說:“那你知不知道,世界有很多幸福是建立在別人痛苦的基礎上的?”
是的,一個人的擁有,必然注定著另一個人的失去。落落總覺得眼前這個人的實質,並不像給她的第一印象那麼糟。
“你叫什麼名字?”男人問。
“落落。你呢?”這算什麼意思?交換雙方的信息,然後下步一起晚餐?落落學得自己在一步一步的進走對方的圈套。
難道就這樣便宜了他?
“我叫葉追。”
“你那曲歡樂頌彈得很好。”落落再一次提起鋼琴:“今天白天的事情,你不要介意。”
葉追笑了一下。
落落繼續說道:“學校裏麵也沒有規定不準校工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