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與三兒會合的路上,林風兒若有所思。
顯然,身旁的七郎對於方才之事些許懊悔,就見他眉頭凝著,隻悶頭趕路。
腳步壓著冰碴發出嚓嚓的聲響,伴著低吟的風聲,在耳邊回響。
她將頭往衣袍內縮了縮,淺笑道:“這天……真冷……”
趙一凡聽了,沒有答話,僅悶哼了一聲,算作讚同。此刻,他的心中,壓著千斤重擔。西夏之事本就凶險,如今遼人的插手,隻會讓局勢更加惡化。隱藏的威脅讓人恐懼,這恐懼,令他不安焦躁,激發起他打倒對方的堅韌氣勢。
“七郎,有一年,初雪之時,我貪玩任性,求我爹準我上山狩獵。”林風兒自顧自道,“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獵到了什麼,我已全然忘了,隻一件,記得清晰。我生平頭一次見到了一頭梅花鹿,那鹿,說來也怪,我竟不曾留意它是從何處而來,見到它之時,它已然挺拔著身姿,紋絲未動,雙目凜然地看著我……”
趙一凡的思緒被拉了回來,略感好奇道:“怎麼?它不怕人?”
“是,”她頓了一下,“我看著它,總覺似曾相識……”
看她說得如此玄虛,他回頭意味深長看她一眼,總算將
僵硬的臉露出淺笑,調侃道:“果真有此事?我隻知,那鹿肉可是人間美味。”
邊說,邊將目光在她紅撲撲的小臉上肆無忌憚的打量著,他倒要看看這個鬼丫頭又賣的什麼關子?
林風兒表情嚴肅,正兒八經道:“我知你未必信。回去跟我爹講,他也說我是渾說。”
“那好,我且信你。那梅花鹿,你後來如何處置?”趙一凡停住腳,一本正經的問道。
“當然是放了!它如此通靈,我哪裏還下得了手?”
“放了?!”趙一凡嗤嗤一笑,擺了擺手,不置可否。
在這北風呼嘯的寒冬,他很好奇,她怎會在此時想起這個匪夷所思不知真假的故事?
林風兒長歎了口氣,緊接著,臉上現出從未有過的神采,那是一種放佛從天空而降的聖潔的光芒,不染一絲塵埃,甚至帶了些許看透紅塵的意味。
“七郎,你大概想不到,第二年春天,我上山之時,再次出乎意料般見到了它,更離奇的是,它的身邊,還有一頭小鹿!”
趙一凡大為驚異:“那是……一頭母鹿?”
“是!七郎,你可知當時我的心情?”她的聲音開始變得激動,身體按捺不住的顫抖,“我隻覺……天地萬物皆有靈性,梅花鹿如此,這河這山這一草一木皆如此,就連這雪,都是一樣……原來,那些書本上的詩句,絕非憑空而出,卻是深有所感,這世間的萬物,真的如此讓人沉迷……”
她的眼睛晶瑩透亮,靈動流轉,怔怔地看著他。
“雪……”趙一凡喃喃道,亦不由自主地怔怔看著她,“風兒……你真是位充滿靈秀之氣的女子……”
“七郎……你可懂我?”
她的睫毛閃動著,純淨的眸子沒有絲毫的期待,僅僅是,溫暖和柔和。同這周遭靜止的大地一樣,無言而深情。
趙一凡心頭一動,萬般感慨,隻不好明說。回過頭,抬腳默默前行,渾身上下竄著一股暖意。人與動物都有一種奇緣,更何況,人與人之間?
這,與愛無關,與情無關。是生命本源所有的一種博愛,生命之美。
這種至純的情感足以打動一個人,溫暖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