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玻璃,望著外麵暗黑的天空和鱗次櫛比的建築物,感覺視力所及的世界頓時成了一個巨型的蟻穴,而來往如織的人流車流,都是茫茫蟻群中的普通的一隻,也分辨不出誰是王侯將相,誰是販夫走卒!
我們不都是下賤的蟻民嗎?王寧搖了搖手中的空啤酒罐,苦笑著搖搖頭。
從三流大學畢業後的他,為了能夠跟女朋友待在一起,毅然選擇留在南都市。辛苦折騰了兩年半,也隻能是勉強湊合,麵對高昂的房價和飆升的物價,王寧每每都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古訓一點兒都不錯,囊中的羞澀,生活的窘迫,工作的壓力,使得原本在校園中甜蜜的一對,現在卻動輒相互肝火旺盛地發泄憤懣。
日複一日的工作,枯燥單調的生活,渺茫無度的未來,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人窒息得感到絕望!
自己走過的路,王寧甚至都不忍去回顧,四個字足以概括:慘不忍睹。
出生在一個小鎮,渾渾噩噩地讀完小學、初中,經過一年複讀外加找關係兼交讚助費,才得以混進縣一中,又是一個渾渾噩噩的三年,經過黑色的高考,最後隻能混進一家本三學院——這家學院,據說已經瀕臨倒閉關門的境地。
畢業後選擇了到女友所住的南都市來打拚,兩年多來,也隻能差強人意地維持著生計。
這一路走來,王寧甚至覺得,沿途除了泥濘不堪,就是崎嶇不平,還是烏雲密布,如同此刻的天空。
王寧已經算到了自己這輩子的命運:在南都市混跡幾年,做個啃老族,在郊區買一間不大的房子,跟女朋友結婚生子,看著自己的子女重複了自己的道路,如是而已!
這時,一道刺眼的閃電疾速而下,隨即一聲巨響,仿佛就炸在頭頂,不遠處的玻璃窗也嗡嗡地作響,還依稀能夠聽到外麵樓下汽車的警報聲。王寧隻覺得耳膜隱隱作痛,心裏不由得腹誹了一陣賊老天。
接近著又是一道閃電劃破黑漆漆的天空,仿佛在黑幕上撕開了一道血口子,而屋內的電燈也幾乎同時熄滅,轟隆隆的巨響隨之而來。
不好!不會將電燈給劈壞了吧!王寧心中一緊,但隨即眼前似乎逐漸亮了起來,黑漆漆變成了灰蒙蒙,漸漸地,能見度高了起來,朦朧中的物事,卻似乎變了模樣。大約七八秒之後,混沌的世界終於清晰起來,眼前的一切,卻讓王寧目瞪口呆:
土黃色的斑駁的圍牆,兩棵高大的鬆樹,一排低矮的小房子,另一頭是貼著白色牆麵磚的三層小樓,再有就是彌散著灰塵的操場,穿著老式樣衣服的少年男女,三四米開外,還有一隻滾動著的半舊不新的足球……
王寧有些懵了,這全然是記憶中才會出現的畫麵,但此刻卻真真切切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抬頭望去,頭頂上依舊是湛藍的冰冷的天空,一絲如同綢帶般的薄雲輕輕飄動,微風吹來,一股寒風直刺他的麵龐——這不是夢境!
眼前的景象,熟悉又陌生,圍牆上還依稀可辨出“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八個大字,這是學校裏書法最好的馮德山老師的作品,隻可惜馮老師在兩年前——08年的時候因為肺癌而去世,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王寧還有些心酸,這樣一個整天麵帶笑容的祥和的人,說沒就沒了。
初中?我竟然回到了初中年代!王寧心裏百感交戰,說不出是重頭再來的興奮,還是撫觸往昔的傷感,抑或是時光錯亂愕然。
可剛剛的那一幕也是清晰無比:車流湧動的都市,烏雲密布的天空,局促狹小的蝸房!
王寧咽了一口唾沫,依稀還有啤酒的味道,但仔細回味,卻似乎是幻覺,再想弄清楚,卻仿佛漸行漸遠,沒入茫然無際的異次元空間中。
穿越了?(這年頭,還有比穿越更流行的事情嗎?)
王寧記得,前不久還看到網絡上報道說,愛因斯坦驚現伊朗街頭,當時他還調侃地回複說,這老頭莫不是已經成功研製出了時光機器。可現在,確確實實的穿越時空的事情,卻降臨到他的身上。時間這東西,難不成真的能夠被扭曲?
“王寧,你沒死吧?我可告訴你,我可不是故意的!”一個聲音從後麵傳來。
這一聲將王寧從雜亂得一塌糊塗的思緒中揪了出來,扭過頭去,一個衣光鮮亮的少年愣青的麵龐映入眼簾,兩個衣著差一點個頭矮一點的少年跟在他身後。
“林永華?”王寧有些疑惑地看著那張麵孔,年輕,額頭還有沒有消退的青春痘,嘴唇上的胡須已經冒出來了。
“我都說不是故意的了,你想怎麼樣?單挑?”林永華依舊如當年那樣蠻橫,不,眼前的林永華,就是當年的林永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