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一夜的雨聲，晨起，無垢披了件單衣站在窗前，看著雨水沿著屋簷流下。無垢轉頭看向裏屋，每月有十天世民是要在韋韶年那裏過夜，無垢看了看時辰，此刻，他應該已經到了書房了。
清玥看著無垢一手撐著下巴，一手端著茶碗和韋韶年閑聊，將她二人在心裏略比較了一番。無垢容貌自是占了上風，隻可惜太過溫文，太過藏拙；而韋韶年卻又鋒芒太露。清玥輕輕搖頭，韋韶年還不懂如何做到兩全，較之無垢和李昭還是相距甚遠。
韋韶年剛剛打算起身告辭卻見世民從漫天飛雨之間緩緩行來，玄色的袍子，如無暇黑玉一般的人品。韋韶年又吩咐丫鬟添了一杯茶，不動聲色的理了理發鬢。
無垢見世民過來便隻替他斟了一杯茶，也不曾起身。世民卻徑直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笑道：“怎麼越來越懶了…”
無垢將茶遞給他，“如何？”
世民坐下輕輕抿了一口，見韋韶年坐在下麵，便笑道：“無垢最近有些不舒服，這幾日早起你就不用過來了。”
“是。”韋韶年彎腰施了禮，便轉身出去了。
無垢和世民起身回了裏屋，“這下能告訴我了？”
“父親，不曾答應。”
無垢有些驚訝，“不曾？”
世民點點頭，“父親始終覺得時辰未到。”
無垢伸手抱住他的手臂並未接話，隻是朝外頭看了幾眼，問道：“說好今日讓哥哥嫂嫂過來的，怎麼不見他們？”
世民低頭輕笑，“你就隻記掛著他們…”
“那是自然。”
無垢低頭攏了攏袖子，卻聽見外頭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清玥的聲音有些著急，“小姐，姑爺…”
無垢和世民對視一眼，說道：“進來吧。”
清玥一進來便跪倒在地上，“姑爺，老爺有急事找您，說是…說是太上皇駕崩了。”
無垢抱著世民的手不自覺的用力，轉過頭去見世民凜著臉，眉頭緊蹙，抿著雙唇，自顧思量。
清玥小聲喚了喚早已失神的二人，“小姐，姑爺……”
世民歎了口氣，隨即放下茶杯起身出去。
無垢伸手示意清玥起來，便也隻坐著發呆，清玥卻是滿心不解，小心問道：“小姐，不是我逾越，楊廣死了，對姑爺和老爺不好嗎？”
無垢低頭看著矮幾上刻著的龍紋，說道：“自然是好的，隻是不知道究竟是誰，殺了楊廣。”
清玥張了張嘴，卻還是將話吞進肚子裏。無垢揉一揉眉心，低聲呢喃：“各方都在等，究竟是誰先等不及了？”
世民至亥時才回房，無垢裹著被子靠在床頭，見他回來笑道：“如何？”
世民輕笑，說道：“能如何，如今已是最好的時機。”
“這話是父親說的？”
世民脫下外衣，坐在床頭替無垢掖好被子，“恩，父親明日就會派人準備。”
“登基？”無垢歪著頭看著世民，嘴角微微笑著。
世民點點頭，隨後又問道：“你說會是誰殺了楊廣？”
“這可就難說了，他手下的兵將，宇文化及，其實他身邊任何人，都有可能。”
世民笑道：“想殺他的人不少，不過能殺他的人卻不多，我想，應該是宇文化及。”
無垢散下發髻躺下，朝他笑道：“今晚心情太好，不想睡覺了？”
聞言，世民點了點她的鼻尖便也鑽進被子裏。
次日，世民自外頭回來時無垢正起來吃早飯，見他回來便也替他多剩了一碗。
“我猜得果真不錯。”還未坐下，世民便說道。
無垢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我以為你說什麼呢，當真是宇文化及？”
“不錯。”
“他未免也太心急了些，不過倒是幫了李家一個大忙。”
“恩，我確實該好好感激他……”
一室的沉寂，隻剩下床台上一隻雀兒在嘰嘰喳喳的叫著，無垢一口一口喝著清粥，身邊的世民卻突然說道：“天下大亂隻在頃刻間了。”
無垢抬頭看著他，隨即也笑道：“天下大定，也不過數年了……”
相視一笑，莫逆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