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兩三天的雨終於停歇，樹上已經泛黃的葉子被紛紛打落，隻留下些許嫩綠隨風飄搖。
天地間的處處破敗似是被一洗而盡，顯得格外幹淨，流露出幾分欣欣向榮來。
欣欣向榮？嗬嗬！
官道兩側的樹幹上，懸掛著自縊而死的漢民，新屍舊骨，比比皆是。。。
劉辰一行四五人，騎著馬緩緩而行。
氣氛沉默，似是不願打擾這些百姓解脫後僅剩的安寧。
“唔啊。。。”劉玉再也忍不住，滾下馬來狂吐不止，直到胃汁膽液齊出，還在幹嘔不止。
沒人說話，更沒人笑話他。
劉辰輕挽馬轡，淡定自若，他早已經對屍首、對死亡麻木。其實他初來這個時代時更加不堪，隻不過見過的死人太多，吐著吐著也就習慣了。。。
“這。。。這。。。我這幾年甚少離塢，外麵竟然成這個樣子了。。。阿鼻地獄也不過如此。。。”劉玉膽汁吐盡，終於緩過氣來喃喃說到。
劉辰麵無表情，一字一句說到：“這幾年來石虎苛暴黷武，已經沒了人性。。。征發四十萬人於鄴城、長安、洛陽興建宮殿，僅僅是為了容納他從各地掠奪來的幾萬名少女。。。樹上這些人，乃是賣兒賣女都湊不齊石趙的苛捐雜稅，隻好帶著全家自縊而死，所以才使得道路兩側樹上懸掛的屍體，前後銜接望不到邊際。。。”
劉玉大口喘著粗氣，俊臉猙獰無比。
“劉玉，咱們南陽郡離國都鄴城尚遠，都已經是這般模樣，你可以想象其他州郡百姓的情況。。。所以，你真覺得附庸風雅、清談闊論是大丈夫所為嗎。。。”劉辰仿佛失了魂，低聲說道。
“你別說了！別說了！”劉玉嘶聲而吼。
劉辰自嘲一笑：“也是，眼不見心不亂！咱們自己還小命難保，管那麼多幹什麼？上路吧！”
再次前行，劉玉早沒了出門時大功將成、指點江山的氣勢，悶著頭一言不發。
。。。。。。。。。。
南陽郡，位於後趙南隅，毗鄰荊楚，再往南過了江便是歌舞升平的衣冠東晉。
然而，一條長長的山脈橫插而過，生生將南陽郡分割在中原，分割給五胡。。。
幾人沒行多久，便已入山。
劉辰橫過駿馬，站在幾人前麵不斷提醒：“記住，咱們是來扮二世祖的！”
“錢二！你這惡狠狠的樣子是擺給誰看的？裝不了慫包你就裝個憨貨還不行？”
“林山。。。你沒啥問題，你這個瘦幹雞兒也不會有人注意。。。”
“秦旭，你就扮個沒心眼兒的吃貨。。。恩，你不用演，你本來就是個吃貨。。。”
“記住了！本塢主現在就是個眼高手低、不學無術的草包！”劉辰挖著鼻孔喝道。
劉玉見劉辰將每個人都點了一遍，唯獨漏了自己，有些不服氣。
“劉辰，那我呢？”
“哦，二哥啊，你本色演出就好。”
“劉辰！你什麼意思！”
“哎呀呀，我的好二哥，我的意思是你就做你的風流名士！你想想看，咱們兄弟二人代表著劉府，那就是代表了整個劉氏塢堡。要是咱倆都是草包，豈不是被黑虎寨欺咱們無人？萬一要是他們覺得咱們塢堡不堪一擊，殺了我們幾個祭旗可就糟糕了！所以我草包，你英豪，可使他們既放鬆警惕又不敢亂來。而且隻有這樣，日後才能襯托出你的無上威名啊。。。”
劉玉一言不發看著劉辰苦口婆心、循循善誘地勸說自己。
最後歎了一口氣說道：“三弟，我其實知道你是怎麼看待我的。。。以往種種我不願再多提，這次不管你是何打算，為兄全依了！”
劉辰有些驚訝，心想莫不是劉玉剛才一陣猛吐，把腦子都吐抽筋了，居然能主動服從自己的安排。
不過，他既答應就好。
劉辰點了點頭，下令進山。
三岔山，因荊州、豫州、梁州三州官道鄉路在此附近交會而得名，是連接豫荊大地的要地。如今北地戰局混亂，商路不通，倒是富了許多走私商販。南北貨物不少沿此路流通，連帶著黑虎寨這些年順風順水也成了規模。
幾人入得三岔山沒多久，便聽見山道邊一處密林傳出響箭之聲，接著便跳出一夥黑巾賊寇。
“呔！你們幾個可知此乃何地？活得不耐煩了嗎！”為首一人凶神惡煞地說到。
劉辰策馬走上前幾步，晃悠著馬鞭：“瞎了你的狗眼！吾乃南陽郡劉氏塢堡塢主，乃是你們寨主的拜把子兄弟。我們劉氏塢堡剛跟你們黑虎寨結成同盟，這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混的？”
黑巾賊寇見劉辰不但不怵，反而囂張無比，一個個傻了眼。他們一幹小嘍囉，哪裏知道劉氏塢堡的事情，所以將信將疑：“閣下何以證明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