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落雪簌簌，不聞聲響，好似萬籟俱靜。
殿內，燈火熒熒，觸而即發，叫人屏氣斂息。
謝璟瓊跪伏在地上，即便身處卑微弱勢，也不見她露出絲毫慌亂與怯態，那挺直的背脊一刻都不曾彎曲，整個人就像是她的姓氏，謝，從骨子透出的那種不疾不徐、矜貴、端莊與雍容，氣度絲毫不遜色於與他風雨同舟數十載的皇後，甚至可以說還略勝一籌。
“謝氏，朕問你，巫女楚服所呈之言到底是不是真的，朕要聽你親口說出來！”端坐在黃花梨翹頭桌案後的帝王，一隻手撐在桌案上，傾過身看著跪伏在地的謝璟瓊，一雙已有些混濁的雙目裏怒火滔天，鋪麵而來的威壓似要將她碾成粉末。
謝璟瓊沉默著，聽到帝王的質問候，麵無表情的直起身子，一雙剪水瞳眸本該一笑百媚，可是如今，也隻剩下如死水般的沉靜，她緩緩抬起頭向上看去。
德元帝如今已是坐四望五的不惑之年，卻是保養得宜瞧不出什麼來，謝璟瓊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往日裏的溫文儒雅在這一刻全丟到了九霄雲外去，看著她的模樣凶態畢露，恨不得吃肉喝血，將她挫骨揚灰。
“陛下心中，不是已有定論了麼，何須再過問妾身的意思？”謝璟瓊頓了一會兒，唇邊浮現一抹淺淺嘲諷笑意，墨黑的眸定定的看著。
德元帝沒來由的被她這目光激的心裏的火‘騰’的一下燒了起來，胡亂抓起放在手邊的茶盞就朝謝璟瓊丟去，顧不得茶盞裏盛的是剛沏的茶湯。
“謝氏，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宮中大行壓勝之術，淫惑宮闈，當朕死了嗎？”隨著那茶盞在身邊炸響，茶湯隨著那破碎片四處飛濺，伴隨而來的是帝王怒不可遏的吼聲。
謝璟瓊聽了他的話之後，不疾不徐的伏身行了一個大禮，敬言道：“陛下自是萬壽無疆。”話雖是這麼說，可臉上那嘲諷的笑意卻是越發濃厚。
德元帝自聽出來她話中敬意之下掩藏的不敬，手緊緊的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骨節分明漲的泛白，他低頭看著眼前那依然是沉穩端莊，絲毫沒有如在生死攸關之地徘徊的自覺和慌亂。
不可否認，她的清冷，那好似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讓他心裏萌生了一種想要征服的欲望，所以才會不顧她與自己九子之間的婚約，搶她進宮，他愛及了她這模樣，卻又是恨及了她這模樣，這麼幾年來，他早已是分不清他對她到底是喜歡，還是由那一時的貪念起的新鮮。
“謝氏，你捫心自問，朕這些年到底有沒有虧待了你，叫你這般待朕？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朕何曾短過於你分毫？可這到頭來，你給朕的是什麼？你心裏就這麼恨朕麼！”德元帝越說情緒越是激動，伸手使勁的拍著自己的胸口，說話的聲音也忍不住拔高了許多，氣勢越發的壓迫。
謝璟瓊聽著德元帝那自以為的控訴，平靜的麵容上終於有了一絲異樣，她挑起眼尾，帶著一絲嗤笑：“榮華？富貴？陛下真的以為妾身是貪慕虛榮之人嗎？”依然是那輕緩冷淡的話語，可她總算是願意好好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