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55年初,時屬暖春之際,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
蘇州城內,陳府簷下,紫蘭苑中,陳芸析如往日一樣,無趣的趴在窗前,看著房外小院中飛舞的蜂蝶。
“若是我能如你們一般自由自在便好了,哎……”
芸析如閨中怨婦一般歎了口氣,忽的聽到一陣敲門聲在閨房外響起。
“芸析,在麼?”
“哦,在呢!”芸析連忙整了整衣裝前去開門。
規矩的朝門前的美婦行了一禮,“不知娘親前來何事?”
美婦摸了摸芸析的頭,“今日娘親要去天雲寺給你大娘誦經,你去嗎?”
聞言,芸析精神一震,臉上的愁容頓時消失,忽的回到,“去,當然去,在屋裏都快悶死我了。”
美婦見狀隻是笑了笑,又道,“你父親在書房,梳妝一下,收拾好去給你父親請個安,我在你父親那兒等你。”
芸析連連點頭,請個安,說白了也不過是親自告知父親自己要出門。美婦見芸析不答話,徑直轉過身去,漸漸消失在院中。
芸析的父親名叫陳元,乃是蘇州刺史,官居正五品,也算得上大半個清官吧,說是清官,其實也貪,不過與其他官員的貪不同,別人是事前貪,他是按照朝廷規矩辦完事後再貪罷了。娘親名叫劉析,自稱劉氏,本是風塵女子,隻知本家姓劉,析字也是後來陳元取下的。
陳元剛任職蘇州之時,州丞讓劉析譜曲迎接,當時陳元年少有成,血氣方剛,劉析期盼有個歸宿,兩人也就走到了一起,至今已有二十餘年。
至於她的大哥陳青雲和二姐陳芸紫,並非劉氏所生,聽劉氏說陳元在娶她之前還有一妻室,隻是在劉氏嫁入陳府前便已經離世,陳元也很少在人前提起。
“香兒,香兒…”她興奮的喚著貼身婢女的名字。
香兒是劉氏撿來的丫鬟,本是這蘇州城中乞討的流兒,當時劉氏看這乞兒長相還算乖巧,便帶回府中,賜名香兒。
那時芸析還不到七歲,還是個年幼無知的年紀,就開始在自己父親的安排下學習琴棋書畫。
雖然不知道香兒的生辰,但從外表上看和芸析年齡相仿,在香兒進府一年多後,劉氏便將她安排給芸析,倒是給芸析無趣的功課生活添了個伴,使她的日子歡快許多。
芸析喚了幾聲,不見香兒回應。
大概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罷!想著,隻好坐到鏡台前,摘下頭上的發簪,自己梳起了頭發。
“小姐恕罪,方才管家喚我過去,說是六婆身體欠安,讓我代六婆去收拾一下客房。”身後傳來香兒的喘息聲。
“累了吧!先歇息一下,待會兒幫我梳理梳理頭發,頭發太長,我自個兒不好梳理。”
香兒應了一聲,坐到圓桌旁,拿起茶壺便往嘴裏灌茶水。
芸析從銅鏡之中看到她喝水的樣子,嗔罵到,“一個姑娘家,喝茶水的樣子還不如砍柴的村夫,像個什麼樣,小心以後找不到婆家。”
香兒也不理會她,又灌了幾口茶水,方才道,“渴死我了,嫁不出去就算了唄,以後跟著小姐,做個陪嫁的婢女也罷,小姐對香兒好,香兒願意這輩子都跟著小姐。”
芸析找不到合適的詞去責怪她,隻好回了聲“貧嘴”作罷。
片刻之後,香兒起身走到芸析身前,將芸析的頭發抖了抖,“小姐,你這頭發長的都快拖到地上了,要不要修剪一下。”
“待會兒我問過父親再說吧,倒是你,等會兒去賬房支些銀子,給自己做身衣裳,就說是我吩咐的。”
芸析看著鏡中的香兒,身子長高許多,衣服短了一截,才想起她這身衣服已經穿了好幾年了。
香兒聞言,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不用了,這身衣服挺好的。”
“聽我的,你是我陳芸析的人。”
香兒默默的應了一聲,發間傳來的拉扯之力大了許多,或許是生氣了吧。
賬房一直由芸析的二姐陳芸紫管,陳芸紫一向吝嗇,就算是給府裏下人發工錢,也是一文一文錢算清楚,生怕下人們多拿了銀子。
雖說是我發的話,不過以二姐的脾性,到時定會先刁難香兒幾句。想到這裏,她不禁笑了笑,堂堂蘇州刺史家的二小姐,竟會為幾兩銀子叨難下人,說出去怕是會被淪為笑談。
深呼一口氣,眼睛望向窗外,明媚的陽光照射整個陳府,紫蘭苑中遲遲不肯凋落的幾朵梅花顯得有些刺眼。
這便是陳芸析的家……
“小姐…小姐…”
“嗯,什麼事?”芸析怔怔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