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
層層疊疊的烏雲氤氳著水汽,不過少頃,冰涼的雨絲便飄然而下,連綿不絕。
樹上的落葉如斷了翅的蝴蝶在空中盤旋翻轉,一片清冷中透著幾分淒涼與黯然。
青石板的官道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幾道身影晃眼而過。
“駕!”
一馬當先的那人麵容滄桑,兩鬢花白,目視前方,眉頭緊皺,身形勾勒出說不清的蒼涼。
初秋的小雨淅瀝,雖不似寒冬那般凜冽刺骨,但卻卷著一絲徹骨的涼意。那人卻毫不在乎,像是嫌速度不夠快,連續兩次揚鞭又加快些許。
“將軍,您的傷……”
身後傳來一聲焦急的呼喊,卻仍舊不能讓前麵那人停下,徒留身後幾人憂心如焚。
“副將,您看,將軍這完全是不要命啊!娘的,要是讓俺知道是誰敢害將軍,俺一定……”
“別廢話,大同,留著力氣殺敵去!不過副將,將軍若是淋了雨受了寒可如何是好?”
“還能如何?趕緊追啊!”
“啊?……是!”
“駕!”
隨行的中年男子擔憂的望著前麵不管不顧的身影,哀歎一聲,一手扯著韁繩,隨意抹了把臉便揚鞭跟上。其餘幾人均夾緊馬腹緊隨其後。
雨絲越發稠密,空氣中揚起淡淡的薄霧,朦朧中依稀可見幾道遠去的身影……
……
京都鎮遠將軍府此時一切喜慶的顏色均被換下,掛上了白布,不時有前來悼念的客人進進出出。
即使天色漸晚、寒意漸起,也擋不住愛湊熱鬧的百姓圍在一起議論紛紛。
“這是怎麼回事?將軍府出什麼事了?不會是雲將軍出什麼事了吧?”
“啊?不會吧?!雲將軍要是出事了,那誰能抵抗得了西涼啊?”
“呸呸呸,你們別胡說八道!雲將軍英名神武怎麼可能出事?”
兩三人正議論著大將軍的安危,突然從旁邊湊過來一個賊頭賊腦的青年,神秘兮兮道:“哎哎哎,我說你們就別瞎猜了!不是雲將軍!是那個草包!那個草包死了!”
“死了?!怎麼會?”
有人不信,質疑道:“二狗子,你怎麼知道的?誰不知道你丫的整天滿嘴放炮,那你倒是說說,這掛白布到底怎麼回事?”
“嘿,大黑你還不信我!”那喚二狗子的青年佯作惱怒,撓了撓腦袋,隨即又忍不住繼續道:“我嬸子家的堂哥的媳婦的遠方表妹在將軍府的後廚當燒火丫頭,她說的,那草包摔死了!”
說到後麵聲音故意被壓低了,卻不難聽出話裏透著一股扭曲的快意。
“說起來那個草包還真是好命,一個一無是處的草包竟然投胎到將軍府,整天吃香的喝辣的!哪像我們啊……”
有人看不慣二狗子尖酸刻薄的嘴臉,忍不住嗤笑道:“瞧你這點出息!敢情改天你也去求求佛拜拜神,下輩子沒準也能投個好人家!”
“切,你以為我不想啊!唉,老天不公啊!”
“人都死了,你們嘴上就不能積點德!”
正感慨著,身後有人指著不遠處哆哆嗦嗦喊道:“將、將、那不是雲將軍嗎?”
“什麼?!”
圍觀眾人紛紛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隻見幾匹駿馬疾馳而來,那領先的馬背上之人赫然便是他們剛才討論的主人公,雲靖遠!
……
而此時鎮遠將軍府院內正哭聲震天。
大大的“奠”字掛在廳堂正中間,左右兩邊高掛挽聯,靈堂前設供桌,上麵擺放菜肴果品等祭物,兩旁香燭高燒。靈柩置於供桌之後,供桌上的油燈忽明忽暗,似有冤魂不願離去。
隻聽見那跪在火盆前的哭喪婆子哀嚎著。
靠近供桌旁站著一婦人打扮的女子神情悲戚,衣著素淨,原本豔麗的麵容看起來憔悴,旁邊圍著兩位夫人小聲勸慰著。
“慕妹妹,你也不要太傷心了,唉,說到底這也是命啊……”
高瘦一點的婦人話音剛落,一旁富態點的婦人附和道,“張姐姐說的是,其實大小姐那麼蠢……哎,我是說大小姐比較天真,妹妹你也顧著身子,瞧瞧你現在的模樣,都不知消瘦了多少!”
“多謝兩位姐姐,可是妹妹這心裏頭內疚難受的很啊!”
慕楚楚掏出帕子撚了撚眼角柔聲道,梨花帶雨的模樣絲毫看不出已經快三十了,保養得宜的她身段姣好,肌膚白皙,五官精致,隻是眼眶微紅,麵容哀戚,讓人看來甚是心疼。
“你啊你,就是心太善了!這種事又由不得你說了算……”
那高瘦的婦人見慕楚楚仍舊傷心欲絕的模樣,無奈的歎息,瞥見一旁的少女,她衝那少女招招手,“雪音啊,快過來勸慰勸慰你娘親!”
“是。”
那少女乖巧的走到慕楚楚身邊低聲安慰。
那高瘦婦人見此目露滿意,打量清楚少女的容貌眼底閃過一絲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