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使夥夫正在一大戶人家裏麵幫著抬那藤箱,一個抬手不及藤箱砸落於地。那夥夫嚇了一跳,幸而藤箱甚輕,扶起一看裏麵也不過放了一張信箋而已。哪有一個大箱子裏隻放一張紙的,夥計忍不住從裏麵拿出信箋,那上麵隻寫了寥寥數語:
雪夜之月,竟能皎潔至此,此生也隻有緣見過那一次。如若尚有心願未了,必是因了還想再見一次那輪明月的緣故,既相見則不悔,隻不過今年生生錯過花期,我怕是再等不到下一次了。滄海桑田兩相忘,能於一世相見,足矣。
“這是什麼?”夥夫不識得字,拿著已經略有發黃的信箋摸不著頭腦,這時一陣風吹過,夥夫手指一鬆那薄薄紙片忽的一下被風蕩上了天,隨即打著轉兒飄落在一旁院落裏的蓮池上,一個個字體被漸漸暈染開來,最終模糊不見。
明雲十三年,北周征夷大將軍蕭晉和於溯北叛變,以‘清君側’之名率領三十萬大軍半年內由北至南已攻至京城下,將成大業時舊疾突發而亡,其次子蕭洪臨危舉旗穩定了軍心,更暗通京中禁衛軍首領李司庭,裏應外合於兩月之內一舉攻下京城,殺明雲帝,自立為王,國號梁,史稱慶垣帝。
登基不到一個月,慶垣帝就開始冊封自漠北一路追隨的有功之臣,其中更封謀士王淇風為東江王,將軍秦漢真為明西王,原禁衛軍首領李司庭則被封為平南王,策反李司南的原尚書曲令良為北臨王。另因北周重文輕武積習已深,以高氏一族為代表的士大夫在北周時期已是備受推崇,慶垣帝建國初始不欲多有內患,封高氏族長,先朝太子太傅高禮執為中極殿大學士,令其起草詔書以示天才歸心。
沒料到高禮執在使者前來之日閉門不納,更雲“高氏一族蒙先朝浩蕩皇恩,苦於才德不足已挽興亡,現今之計唯願陪先帝於黃泉之下巡九幽冥府”,慶垣帝聞之大怒,派兵圍剿高府。高禮執卻在此之前遣散所有仆役,召集高氏上下總計五十四人,披麻戴孝共聚高氏祠堂內,隨後封死門窗屋內縱火,官兵到來之時隻見一片火海,待大火撲滅唯剩得一片殘痕斷瓦,五十四人以身殉國無一生還。
慶垣帝盛怒之下當即下令滅高氏十族,除於京已死五十四人外尚有餘者一律車裂,死後不得下葬。高氏起自北周初年,由南至北脈係已深,後又找出一百零三人於市集被行刑,其中包括尚在嗷嗷待哺的嬰兒和年過九十的老嫗。由於行刑時間由早上一直持續到日落時分,因而被後史稱做“日落冥周”。
又有人告知慶垣帝,高禮執尚有一子存活於世,此人名叫高容甫,十四歲時已中進士,曾是京城有名的神童,後進太學院,十八歲那年被疑與一女子之死有關,雖然本人一口否認但證據確鑿不容他不認罪。其母黃氏,也就高執禮的原配妻子因此大受打擊,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高禮執更將高容甫從族譜中刪去,稱其已不再是高氏族人,並促大理寺速速依法將其處死。因時任尚書南雙華惜其才,出麵幹涉,高容甫這才免於一死改為太獄中囚禁終生。至今已十年有餘。
慶垣帝聽後命人傳喚高容甫,與之徹夜長談後感歎其才能,於是複其姓氏封他為東閣大學士,天下聞之無不嘩然。隨後高容甫更為慶垣帝起草改朝換代的天下詔書,令原本北周的屬國前來參朝。他本就是才子,此時用意而為詔書更是寫的極堂皇磊落,深投慶垣帝所好。華族子弟皆自幼熟讀四書五經,忠孝仁信更是爛熟於心,高容甫此舉被不少前朝舊臣所不齒,左侍郎陸雲鼎更在朝上當眾斥高容甫“枉讀聖賢書而不明其意,殘害無辜之淫徒,背信棄義之逆子,於忠一事尚不如市井婦人”,說完即當場一頭撞死在殿內大柱上。慶垣帝命鞭其屍滅其九族。
慶垣二年三月,郎中盧希讚出言不遜,殺,滅三族。
慶垣二年四月,員外郎夏演被人告發其詩有諷今之意,殺,滅五族。
慶垣二年四月,吏部趙文厲私祭明雲帝被告發,殺,滅九族。
慶垣二年五月,大理寺少卿蔡元江疑藏匿前朝遺黨證物,殺,滅九族。
慶垣二年六月,通議大夫周涼辭官被疑有不滿,殺,其子充軍,三代不得為官。
慶垣帝四年九月,慶垣帝胞妹玉瀾公主於前夫過世三年之後另嫁高容甫。
慶垣六年五月,慶垣帝廢異姓王製,改封公卿貴族,其中更以高容甫為首,往下依次是王、秦、李、曲。慶垣帝詔告天下,貴族封號長子世襲,各有封地,稅賦自理,刑律於貴族減三等,族長除祭祀外參見不需行跪拜之禮。
慶垣十一年,慶垣帝病逝,因辰昭帝尚年幼,遺詔命高容甫與王淩風為新帝之輔政大臣。
辰昭三年,辰昭帝立秦漢真孫女為後。
辰昭五年,高容甫之子娶中書令張首陽之女。
辰昭五年,兩廣之亂爆發,中書令張首陽請命前去,以文官之身三個月平息動亂,辰昭帝賜其封地、金箔。
辰昭十年,張首陽病逝,帝感其一生功業,冊封其為貴族,後代享其蔭蔽。
辰昭十一年,高容甫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