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一聲弦響,通透寒冽,如醍醐灌頂,瞬間將眾人迷於粉色綺夢的神智拉回。
念想輕斂衣袖,妙目輕輕掃過四周,紅-唇正待輕啟,一陣美妙悅耳的琴聲颯然響起,飄渺猶如來自九天。琴聲悠揚,回旋耳際,如一陣清風悠悠然拂過心間,胸口的濁氣慢慢消散,全身竟是從未有過的舒適怡然。忽而,語調瀟灑的一轉,變得甜蜜柔軟,如情人在耳邊私語,溫柔火-熱,令人心神激蕩,不知不覺中久久沉醉其間。
忽聞一聲清音脆響,眾人一震,飄飛的心神霎時回歸。
短暫的靜默後,不約而同,雷鳴般的掌聲驟然響起。眾人紛紛高喊,希望再來一首。
對比起眾人的熱烈,念想第一次被人遺忘的如此徹底。先前美麗的容顏上那抹嘴角的笑早已消失,惱怒怨憤的皺眉轉頭看向白色的薄紗帳後琴師的位置。微風吹過,輕紗飄蕩,隱約間,空空蕩蕩的座位上隻餘一架暗紅色的琴。
在遠離前廳的後院,一座幽靜的閣樓中,裝飾淡雅的客廳裏正麵對麵坐著兩個身影。沒人出聲,氣氛有些詭異的靜謐。
良久,風韻猶存的鴇父,也是燃情樓樓主的雲意輕歎一聲,認命的收回放在那人臉戴的半截麵具上已有一炷香時間的視線,起身執起茶壺為她斟滿一杯。水聲清脆,茶水通透,怡人的清香很快在廳中彌漫開來。
放下茶壺,雲意坐回座位,斂袖一讓:“上好清茶,請。”
纖長的手指優雅的執起瑩白的茶杯,對方鼻中輕嗅,以杯蓋慢慢掠去浮葉,輕輕一抿,淡淡點頭:“極品雨前雲霧,不錯。”
果然,雲意心下一歎。能對名茶有如此見識,絕對不是像她身上這身不合身的粗布衣般平凡。幸虧青樓沉浮十幾載,練就這雙不錯的眼神,才沒在發現琴師換人時叫人趕走攪局,也才能發現這樣出眾的才華。
那樣的琴音,即使是十多年前享譽宇佑,被賜“琴仙”之稱的上官玉也難望其項背。能得到她的青睞,來此獻藝,何嚐不是燃情樓的幸事。
隻不過,雲意再次抬頭,注視著雖然看不見全部麵容,卻難掩一身冷淡氣質的人,這樣的風采,這樣的才華,注定她隻是一陣風,不會永遠駐足於小小青樓,這又何嚐不是燃情樓的不幸。
雲意無奈歎息,轉而不得不自我安慰:畢竟她曾留藝於此,若是哪天她得以風華天下,作為有過這種榮耀的燃情樓,也值了。
“好吧。我同意。”雲意定下心思,取來紙筆,將不久前兩人的協議盡皆詳述於上,“每月十五獻藝,其餘時間自由。單獨靜閣一座。往來燃情樓免除一切開銷。擁有任何時候的自主解約權。月銀百兩。”
吹吹紙上未幹的墨跡,遞給對方,“請過目。”
對方接過契約,迅速掃了一眼後,拿過毛筆,手腕轉動間,一個龍飛鳳舞的“雲”字躍然紙上。
自此,日後傳遍天下,神秘莫測的“琴聖”雲,暫時落戶邊城小鎮第一青-樓燃情樓,開始嶄露頭角。兩個月後,離城。
秋日高爽,溫度宜人。在這樣的天氣,若沒什麼事的話,攜個友,散個步,三五成群,喝個茶,聊個天,在沒什麼太多娛樂消遣的古代,這樣的選擇最是愜意。
賢客居作為本城最大的酒樓,建有三層。一樓大堂,接待普通平民;二樓雅座,大多文人雅士;三樓包間,專為貴族豪紳。不但消費層次齊全,還可以點曲,在不便去青樓消遣的白日裏,這裏無疑是聊天八卦最好的地方。
此時正是午時,整個寬敞的大堂中已經座無虛席,甚至有些是拚桌。平民嘛,沒有那些有身份的人高人一等的習慣,熱鬧才是最主要的。
眾人喝著酒高聲談論著,吵雜不已。幾個小二不時端著托盤來往穿梭,高聲叫著菜單。
在這樣擁擠的情況下,某個角落卻獨樹一幟,一張方桌旁竟然隻坐著一人。桌上三個小菜,悠閑的執著杯子不時抿著酒,那種沉靜好像隔絕了所有俗世喧囂。
很多人不時瞄瞄此處,卻也隻敢立刻收回目光,轉頭竊竊私語。畢竟,生活在最底層的生活,練就的就是看人的眼色。那樣冷淡的氣質,那樣優雅的姿勢,最重要的是,臉上帶著一個奇怪的麵具,這樣神秘的人,想當然必是不能惹的。為了好奇,搭上一條小命,自是賠本的買賣。
看了許久,未見其他動靜。久了,新鮮感也就淡了。漸漸的,眾人的注意力回到其他話題,喧嘩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