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的前一夜,也是我入宮選秀的前一夜,躺在床上寤寐難眠。我承認我失眠的原因是激動多於恐懼,唉,我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啊。
不知是幾更夜,妙璿抱著枕頭來扣我的房門“姐姐,你睡了麼?”
這個小鬼也睡不著了。
輕輕給她打開門,她跟我一起走到床上,和我偎在一起。
“姐姐。”她試探性的叫我。
“恩,怎麼了小丫頭,舍不得姐姐呀。”我用手撫摸著她的頭。
她用力的點頭,然後在黑暗中娓娓的說:“姐姐,你剛來的時候,我有點不太喜歡你,因為我總覺得你分走了阿瑪額娘的對妙璿的喜愛。”
我撫摸她的手頓了一下,但是沒有停,裝作好奇的問:“唔,然後呢?”
“但是後來,我好喜歡姐姐啊,姐姐你帶我玩,給我講一些我從來沒聽過的故事,還,還代我選秀……”說著妙璿哽咽了。
我拍拍她的臉,“原來你是因為我要代你入宮才喜歡我的。”
“不是的不是的,這隻是一方麵,我是真的把你當姐姐,真的喜歡你這個姐姐。”妙璿一個軲轆爬起來,眼淚汪汪的看著我說。
我笑著讓她躺下,幫她掖好被子,在妙璿麵前我儼然成了姐姐。
“姐姐,你會不會恨妙璿,因為,因為我讓你代我入宮選秀。”
“不恨,是姐姐自己願意的。”
“即使你不恨妙璿,我自己也會不安的,可是我自己又沒有勇氣去麵對,妙璿是不是很沒用啊。”妙璿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陷入了無限的自責之中。
我心下不忍,側過身去麵對著妙璿,認真的說道:“妙璿你聽著,任何事情都不會十全十美,我們這次的選擇已經是不完美中的最佳,由我這個無依無靠的人入宮,你在家照顧父母,還有比這個更好的選擇麼?”我目視著妙璿,接著說:“還有,永遠都不要對無法改變的事情後悔,姐姐進宮之後,你就是大人了,凡事都要有擔當,不要讓阿瑪額娘操心,記住了麼?”
妙璿看著我鄭重的點了點頭,我突然發現,此時的妙璿已經不同於往日了,分別和愧疚都是會令人成長的。
又和妙璿說了些體己話,黑暗中感覺到妙璿睡意漸濃,她抱著我的胳膊迷迷糊糊的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額娘今天也睡不著呢。”
額娘今天也睡不著呢。額娘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真正接觸的人,第一個親人,一想到她,就像有一隻手狠狠的抓著我的心,閉上眼睛滿眼都是她的慈眉善目,靜下心來滿耳都是她的溫聲細語。因為她對女兒的愛,我從未怨她。如果不幸入選,我會很想念她。
翻個身,握了握胸前的長命鎖,我也朦朧睡去。
次日清晨,我梳洗完畢,穿上簡單的宮裝,薄施粉黛,話別垂淚的額娘和妹妹,還有一臉愧疚的阿瑪,踏上專門運送秀女的騾車,一路顛簸駛著向紫禁城。
騾車在神武門停下,我下車仰望著雄偉的神武門,這個後來的故宮博物院的正門。中學的時候有幸參觀故宮博物院,這次算是第二次來了吧,隻是這個第二次發生的時間要比第一次早三百年,當時也是十七歲呢。
一應秀女紛紛下車,由參領帶我們進去。三個女人一台戲,我們這場大戲算是開唱了。所有秀女都低眉頷首,我悄悄抬眼,眼前一片鶯鶯燕燕,嫋嫋娜娜,越發顯得我素氣。這樣也好,我入選的希望就小了。清朝選秀無非就是選門第,選家勢,巴雅拉家無權無勢,怎麼看我被選上的機會都不大,想到這層心情愉悅了很多。這次入宮就是來看看三百年前的紫禁城,如果再能看到千古一帝康熙大帝就更不虛此行了。
我和一眾正黃旗的秀女被引到延暉閣靜候,每個人身上都掛著寫著自己名字的牌子,要是被選上了稱“留牌子”,當然還有複選,淘汰的稱“撂牌子”,直接回家,我希望的就是後者。我看了看胸前寫著妙璿名字的牌子,再一次提醒自己:從今天起我不再是趙幻,也不再是芙瑤,而是巴雅拉&8226;妙璿。
參領退下隻餘秀女,這時我才敢抬頭環視身邊的景物,目之所及都是觸目的紅和閃耀的金,雖然我以前來過一次故宮,但是眼前的宮殿氣勢之雄偉,顏色之瑰麗,還是讓我倒吸一口涼氣,三百年後的故宮博物院果真不能和眼前的紫禁城相比擬。我想在這些參選的女子中,我恐怕是唯一一個第二次來這的吧。
突然又想到好友賀文,她大學學的是旅遊管理專業,記得她說起過要去故宮實習,現在,我是說另一個時空裏的現在,她已經在故宮實習了吧。
一個宮裏管事姑姑一一核實了我們的身份,生辰八字,又像體檢一樣檢查了我們的臉,牙齒,腿腳。淘汰掉了生肖八字與皇帝相克的,臉上有麻子的,跛腳的和身上有疤的。我竟然一個都沒占,要參加後日的複選!也好也好,要是在初選被撂牌子了就沒法見到康熙大帝了。
想不到我這個現代來的超齡女子,竟然可以進選秀的複選,初選又複選的,都趕上考研究生了,隻不過考研究生隻可以影響一個人的命運,選秀真的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命運了。
我們這些被留牌子的秀女又被引到休息的地方,我偷偷抬頭看一眼,發現被淘汰的還是少數,雖然最終入選的一定都是那些權貴之女,但還是要多留一些秀女做做陪襯,我暗自想著,無論是現代的選秀還是古代的選秀都是如此啊。
我們十多個秀女被引進一個四合院的內堂,管事的太監讓我們稍事片刻便安置我們的住處。太監宮女都退出,一眾秀女都活泛起來,家勢好的一些便自顧自的坐在木椅上,家裏沒背景的便唯唯諾諾的垂立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