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魂也凝結在了他的火魂中,一點點正從身體裏抽出來,落進他的身上。
世界在相獨夏眼中,瞬間不複存在。
原來她早就知道,她一直沒離去就是因為她知道火魂在何處,當納蘭辛欲毀掉火魂,自燃自戕的時候,她第一時間撲上去,不顧一切,也早已做了這樣的決定。
以自己的身體為容器,引出火魂,然後再歸還給他。
紅井,紅井,你怎麼這麼傻!左右一個魂而已,放在你身體裏何妨?
紅井,我不要你的魂,不要火魂,我隻要你回來啊!
“紅井。”相獨夏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良久良久,心空了,腦子似乎也空了,空到一貫俯瞰天下的他也會不知所措。
可是有句話,紅井一直也沒機會說:如果我的存在隻是為了讓你複活,我很開心能在你身邊那麼長時間。
妖王離世,龍王轉生,若五魂不能湊集,龍王必死。
那預言最終還是實現了。
他終究沒能阻止一切的發生。
如同一千年前,他也沒能阻止她的離去,時光輪回,結局卻未做改變。
他這一生僅有兩次無能無力,一次是白龍躺在他懷中慢慢合了眼睛,一次是紅井於烈火中灰散在他麵前。
他空有妖王的名銜,空有足以創造與毀滅的力量,卻到頭來,什麼都是空有的。
從來不曾保護住自己最心愛的那個人。
相獨夏閉眸,光明塔塔身倏然晃動劇烈,五種元素於空氣中異常波動,互相幹擾衝撞,空間被急速撕扯,似乎天地間除卻妖王的怒氣,再無一物。
千年前慘烈的一幕重演,天塌地陷,日月無光。
踏月帶領妖族眾部趕過來時,隻見到塌毀的光明塔以及遍及千裏的血跡,魔屍與鬼族數之不盡的屍體,橫陳遍野。
妖神息瓔奄奄一息,恩,此時再叫他們“妖神”已經不妥,因為紅井已經不在,他們每個人同紅井簽立的契約便作了廢,恢複了自由之身。
陌凋零死了,據雲淺說,他的每一滴血都濺在白龍的雕像上,當時的廳堂紅成一片,也不知是血,還是業火。
“妖王殿下呢?”踏月急得拽住雲淺衣領發問,“這裏為什麼隻剩下你?”
雲淺搖頭不語,滿目環顧四下,妖族的軍隊到的差不多了,嚴正以待著,若是他們能早來一會,攔住塔樓外的魔屍族,雲淺不禁去想,燭龍能同她一起上頂樓來的話,紅井還會不會死?
有時候,明知道是注定不可更改的東西,總是會因為一個可能的假設,而去自欺欺人。
踏月聲音顫著:“你以為什麼?是殿下命我毀了鳳陵的天罡地煞咒印再過來,才耽誤的時間!這些妖眾殿下早便聯絡,葉空淩去沙漠外接他們過來的!”踏月漸漸語無倫次起來。
“你毀了咒印?”雲淺卻注意到重點,“那謝歡?”
踏月克製平複了情緒,良久才道:“殿下知道白龍想幫你……”說著身子往左偏了偏,循著她的動作向後麵望去,那一道日夜不舍盼了幾百年的身影,正安靜地站在眾人間。
赤息大陸,三年後,深冬。
三年前,妖王於光明塔中複活,妖族叛亂四起,妖族大巫師踏月率眾部對鬼族宣戰,很快便占領了赤息西南大陸,而北邊,火狼王率部援戰,亦是打的北邊的鬼族節節敗退。
這一場牽扯了鬼族,妖族,魔屍與狼族的四族大戰,整整打了近三年。
而戰事最終,鬼王死於不明,鬼族全線潰敗,幾乎被滅了族,魔屍族在關鍵時刻倒了戈,臣服於妖族,兀自退到了赤息北大陸以北的叢林之地。
至於這一場戰事,妖族能夠取勝,則要將最大的功勞歸給大巫師踏月。
就在戰事前一天,踏月找到了妖王相獨夏,彼時妖王已失蹤了三天三夜,妖族內部人心不穩,群妖無首之下,這一場戰幾乎流掉。
踏月想到,千年前白龍死時,妖王散了自己的靈力與魂魄,護其轉生。果然這一回也不出她的意料,她尋到妖王的時候,便是在青芒綠洲的引魂燈下。
踏月想都未想就跪了下去:“殿下三思!”
他卻淡然道:“踏月啊,你這次預備要做個什麼樣的預言呢?”
他玄黑的眸子如水般平靜,沒有一絲起伏波瀾。
那時候,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她隻靜靜地聽到他說:“陌凋零倒是死的幹淨了,可是你說這天下,這赤息,這裏的一切,與本王又有何幹係?”
踏月很想說一句:妖族眾部還再等您回去。可是這話硬生生卡在喉嚨裏,如何也說不出來。
相獨夏說的沒錯,這一切與他何幹呢?
那時候,雲淺卻上前來,她盈盈拜了,繼而道:“引魂燈可以讓龍王回來,隻可惜這陣法不全,還差了四條命魂。”
“雲淺感謝妖王成全雲淺今生與謝歡見得一麵,便以兩魂作報答吧。”
謝歡也上前來,握了雲淺的手:“妖王,以我和雲淺兩魂,大致可以發動招魂迷陣,我們兩人倒也有些靈力,畢竟與普通人族不同,隻是招魂迷陣發動後,重聚回來的龍王可能會失去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