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晚上,熙德想了很多。他背靠著一棵大樹,回憶著他從加入騎士團開始,自己的一生。猛然發現自己的生命仿佛是在皇帝的命令中度過的。從先代皇帝康斯坦丁?克列尼亞到現在,他的弟弟亞力克修?克列尼亞。
不同的是先代皇帝很是仁慈而睿智,而這在這位皇帝多疑猜忌,嫉賢妒能,而且十分殘暴。
同樣是在服從皇帝的命令,為什麼差距就呢麼大呢?想著自己過去和現在的樣子,熙德對著月亮不得已苦笑一下。
先代皇帝因病駕崩的時候曾經對熙德說:“這個國家的未來就托付給你了。”
“對不起陛下,可能我無法完成您的囑托了,我沒辦法繼續守護這個國家。”
熙德歎了一口氣對著樹林中的人影說道:“出來吧,早就知道你在那裏了。”
言畢,從樹林背後走出來一個怯生生的孩子:威廉?霍普?戴恩。
“熙德老爺……”
“沒關係,坐吧。”
小威廉坐到熙德旁邊,一臉憧憬的看著熙德,讓熙德覺得自己的臉似乎有一點紅。不過幸好是夜晚,那個孩子應該看不見才是。
突然小威廉臉色一暗,說了一句讓熙德不能不在意的話:“是不是你也幫不了我們。”
熙德一聽到這句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事實上熙德除了現在可以給他們一點麵包之外確實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現在皇帝的命令是殺死這些異族,但是熙德並不認為自己有機會可以說服這個偏執狂皇帝。強行卻勸說的結果可能是要麵對下一次流放。而如果自己要是想實現給他們的過上好日子的承諾又不得不去麵對皇帝。一旦皇帝拒絕了他的請求,那麼熙德隻剩下兩條路可走,維護對先皇的承諾,守護國家;或者維護對這個孩子的承諾,保護他的族人。
但是這一切,熙德是不會向自己身邊這個不到十歲的小男孩說的,他能做的隻是強顏歡笑,打起精神說:“放心吧,我會保護你們的。”
“真的?”
“真的,因為我可是熙德。”
三十年了,熙德還是第一次主動用自己的名望來勸說別人安心,放在三十年前這是完全無法現象的。
一瞬間熙德的心理無比的複雜和苦澀,他突然明白如果用自己的名望可以做很多事情,也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名字到底意味著什麼,而自己卻總是依靠忠於皇帝的名義來逃避現實。其實他自己,早就知道現在這個皇帝早晚會毀掉這個國家,而自己以騎士的名義麻痹自己,放縱這個皇帝一步步將國家推入深淵。
“原來就是我自己我破壞了對先皇的承諾啊。”
“熙德,你怎麼了?”看著呆呆地走神的熙德,小威廉很擔心的問了一句。
“沒什麼……”看著那個小男孩純潔的眼神,熙德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你以後可一定要做一個勇敢的人啊,孩子。”
“恩!我一定要做一個像熙德一樣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熙德苦笑了一下,說:“我可不是什麼大英雄,我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也會膽小,幻想……所以,孩子做好你自己就行。”
“可是熙德也會犯錯麼?”
“是啊,我隻是個騎士,不是神,當然也會犯錯。”
“我還以為騎士就是最厲害的。”
“騎士當然是最厲害的,因為騎士犯錯之後會立刻改正自己,直麵困難,所以才能成為騎士。”
“那我以後也要成為一個騎士!”
“恩,你會成為騎士的。”
“熙德,可以給我講講你的故事麼?”小男孩依舊一臉憧憬的樣子,熙德看著著發光的眼神,歎了一口氣,然後把自己的故事原原本本的講給了這個狼人族的孩子。
從他成為騎士,到跟隨先皇鎮壓他的弟弟的叛亂,再到三次日耳曼人入侵,在東方和神秘的騎兵與巫師的戰鬥。與自己心愛的女人結合,生子。以及後來陛下駕崩,現任皇帝亞力克修作為帝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登上大位。然後自己遭到流放,回歸,再流放,再回歸……直到現在,還有自己和那個煉金術師,聖女海瑟薇的故事。
講到一半,熙德就發現那個孩子已經睡著了。熙德笑了笑把他抱回了他們的村子,然後回到了白銀騎士們紮營的地方。
2.
“上吧,這些人就是活的功勳!那都嬌生慣養的騎士老爺,根本屬實為戰鬥而生,他們甚至打算用肉體來對抗鉛彈!我有預感,我們將輕鬆獲勝!殺了他們!然後把活著的拉回去送上絞刑架!”
裏本加達城防軍悉數出動,將騎士們的臨時營帳圍得水泄不通,他們手持火銃長矛肆無忌憚地向營地裏放火。突然數匹天馬從火中衝了出來,把放火的士兵撞飛。
“塔西圖斯,你說我們是不是被看扁了。”
“恐怕是,我覺得我們需要教訓他們一下,泰裏倫,塔提尼斯,跟我上!”
三個騎士在未來得及結陣的城防軍中衝來衝去,徹底把他們攪亂,之後從營帳裏衝出來了更多的騎士。
這些其實身經百戰,鍛煉出來的直覺和警覺救了他們,他們在最短的時間裏進入戰鬥狀態和城防軍交戰
帶領這些城防軍襲擊騎士營地的不是別人,正是布魯圖斯。他把自己的計劃告訴給城防官之後,不滿於在後方訓練民兵的城防官很幹脆的就答應了,在他眼中,隻有上陣殺敵才是軍人本色,而去他作為一名參加過對日耳曼作戰的新軍軍官,對老式騎士更是不屑一顧,哪怕是白銀騎士團,他覺得在火銃麵前,什麼騎士都隻有戰敗的份。
輕敵大意的結果就是他沒能留下哪怕是一個騎士,所有騎士都順利離開了營帳。
“我覺得新軍應該是無敵的才對,城防官大人。”看著空蕩蕩的營帳和地上城防軍的屍體布魯圖斯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
城防官冷哼一聲麵色難看的離開了這裏,然後他點齊了兵馬開始向流寇所在的村莊開去。
“既然不能逐個擊破,那就幹脆一網打盡。”
“那就祝你馬到成功。”言畢,布魯圖斯離開營地回到了城裏。
很快,天就大亮了,對於很多人來說那天夜裏是一個漫長的夜晚,很多人都沒有睡覺。仿佛一睡覺就會錯過什麼。
而裏本加達的城防官仿佛永遠那麼精神,在他眼中自己的任務不過是剿滅一夥流寇和一夥古代軍隊。就在他做著勝利的春秋大夢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的麵前有著一支軍隊,似乎在等待著他們。
白銀之握。
曾經作為尼斯軍隊精神支柱白銀之握,曾經與勝利同在的騎士團,在這一刻將騎槍麵向自己的同袍。
“衝鋒!”
一時間,萬馬齊喑,馬蹄的聲音仿佛將大地震裂,。被新軍視為落後的象征的板甲在清晨的陽光的照耀之下發出金黃色的光芒。
這尼斯人很少能看見,但外國軍隊聞之喪膽的壯麗情景,曾經與白銀騎士團在一起會很安心的士兵在這一刻也感受到了相同的恐懼。
城防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而這隻是徒勞的,他所能做的,隻有延緩一下自己的死亡時間而已。白銀騎士們突破了城防軍的中央陣地,然後不斷地穿插,包圍,剿滅。
很快,抵抗結束了,像以往一樣,衝鋒,潰散……城防官無奈地睜著雙眼,悔恨的雙眼盯著戰場上的太陽,他一生中最後的太陽……
3.
尼斯帝國的軍隊是一個很僵化的體係,沒有皇帝的命令,任何部隊都不得做出任何調動。康斯坦丁時代還好,當亞力克修登基之後,軍隊體係越來越僵化。這個僵化也是導致尼斯帝國軍隊通訊不斷發展的原因之一。但無論通訊發展的如何迅速,從裏本加達傳一個信息到賽奧多斯堡再傳回來都需要一周左右的時間。這也是布魯圖斯回到城裏的原因。
布魯圖斯作為皇家軍事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和一般的有經驗的老兵不同,他可以更客觀地評價一支部隊的戰鬥力。而和白銀之握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裏也讓他更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些騎士的戰鬥力。
想用一群訓練不過三個月的民兵擊敗他們純屬是天方夜譚,哪怕是新式城防軍。
布魯圖斯知道想要擊敗熙德必須要依靠一支力量,隻有他的叔叔,尼斯帝國皇帝亞力克修?克列尼亞才可以調動的軍隊。
而他的叔叔對熙德可謂是恨之入骨,他一定會答應自己的請求的。
在狼人的村子裏,騎士們陷入了一股狂熱的狀態,先識破布魯圖斯的陰謀逃出了包圍圈,然後重整態勢,一舉擊破所謂的新軍,每一個人都十分興奮。
“我就說嘛,什麼新軍,根本就不堪一擊。”
“就是,我們很快就會被求著回到戰場了吧。”
“就這點水平,還和我們鬥?”
這時熙德走了進來,他用冷冷的眼神環視四周。
“和自己的同胞作戰,很高興麼?”
這些血氣早已衝上腦門的騎士,現在終於冷靜下來了。協助強盜,擊敗城防軍……原來我們犯下叛國罪了……
大廳中一片沉默,是啊,大家早已不是白銀騎士團了,在帝國史官的記錄中,無論他們多強,也不過是叛軍……
“好像做夢一樣啊。”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的確和做夢一樣,昨天是高貴的騎士,今天變成了下賤的叛軍,反差太大了……
“今後我們該怎麼辦”
“後悔了麼?”
“怎麼可能?我們是為了保護民眾而戰鬥的吧,怎麼可能後悔呢”
“就是,但是我們今後還要走下去啊,怎麼辦啊?”
“我們推舉熙德當國王吧,建立屬於熙德團長的王國。”
“熙德萬歲,國王萬歲!”
“你們夠了別人叫你們叛軍,你們好真拿自己當成叛軍了?”熙德終於忍不住怒吼道。
“……”
“記住,我不管別人怎麼叫你們,反正在我眼裏,你們就是充滿榮耀的白銀之握騎士團,永遠不要忘記!”
“可是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團長。”
不隻是騎士團的人,狼人族的人們也在看著他。
熙德無奈的撓撓頭,他心說這時候要是海瑟薇在就好了。
“我們可以先去魔物森林躲一下。”這時小威廉說了一句。
“大人說話小孩少插嘴,魔物森林是我們可以去得地方麼?”威廉的父親把他拉到了自己背後,
這時熙德靈光一現:“等等,魔物森林?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啊,我們可以去魔物森林,要是躲在外圍的話那些魔物都是我們可以對付的,不僅不可能有人想到我們會躲在那裏,而且還可以有充足的食物頂過著段艱難時期。”
所有人都沉默了,看著熙德。
這個人曾經說過要帶領大家過幸福生活,但是現在,他自己也是一個叛軍。
“我相信熙德。”又是小威廉站了出來,“熙德說到做到,因為他是熙德,他曾經救了我們。”
然後騎士們也站起來大喊:“我們聽團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