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過去了半刻,顧家上下皆焦頭爛額地等著,顧芷念穿著紅鸞嫁衣,戴著朱釵鳳冠,蓋著牡丹花開鴛鴦戲水紅蓋頭,蓋頭下一張抹了幾層胭脂的臉仍是看得出她的心悸,顧芷念死死地絞著嫁衣上的流蘇,雖是寒秋,也能看見她額上細密的汗珠。
顧府正堂上顧家老爺一掌拍在桌子上,將茶杯振到了地上,摔碎了,茶水淌了一地,顧家幾個女眷皆嚇得破了膽,低呼了一聲。
“好個司馬宰宸!竟如此無視我們顧家!季茂還沒回來嗎!?”顧家老爺怒吼道。
此時一個小廝急急忙忙跑進來,顫抖道:“老...老...老爺,季叔回來了,正在往正堂趕呢。”
小廝話音剛落,季茂就出現在正堂大門,一進門看到破碎的茶杯,就全身冷汗地跪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起來,顫微道:“老爺,小人在棲姮樓找到了琅琊王,隻是王爺已經酩酊大醉,恐怕今日是不能來府中迎娶大小姐了。”
顧家老爺一聽,怒發衝冠,一掌劈裂了梨花木桌,顧府女眷嚇得急撫胸口,顧家二夫人忙上前,柔聲道:“老爺,快別生氣了,仔細氣壞了身子,您也知道琅琊王放浪形骸,不拘小節,出入風月場所更是家常便飯,他又年少貪玩,怕是玩得忘記了時辰。”
“哼!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他司馬宰宸分明是不把我這個解甲歸田的老將軍放在眼裏!他這是在羞辱我們顧家!”顧家老爺說完後,一甩衣袖,走出了正堂,二夫人朝季茂使了個眼色,季茂忙跑出去追上顧家老爺。
“季茂備車!老夫這就上京,求聖上解了這樁婚事!”顧家老爺忿忿道。
季茂不敢忤逆自家老爺的意思,隻得備好轎輦,坐在馬車的橫轅上揮鞭駕車,北上華京。
琅琊王醉宿棲姮樓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顧芷念的閨房,顧芷念頓時清淚兩行,想她堂堂顧將軍嫡長女,顧家大小姐,顧芷念身著繁複的嫁衣,戴著十幾斤重的朱釵鳳冠在自己的閨房中待了一個時辰,卻隻等來這麼個消息,他司馬宰宸未免太過狂妄!竟為了青樓女子不顧她將門之女!她本就不願嫁與司馬宰宸這麼個風流浪子,奈何司馬宰宸的母後,當今的太後娘娘硬是賜了這麼一樁婚事,任憑她爹爹馳騁沙場,建立戰功無數也不能違逆太後的懿旨。
隻是今日以後,她顧芷念該如何見人,如果司馬宰宸醉宿棲姮樓,枉顧未嫁之妻的消息傳了開來,她顧芷念該如何做人!思及此處,顧芷念騰地站起身,她身後的嬤嬤丫鬟本都急得唉聲歎氣,捶胸頓足,見顧芷念沒預兆地站起來,都定住了,顧芷念掀開蓋頭,嬤嬤和丫鬟們這才看到她們大小姐哭紅的雙眼和慘白的臉頰。
顧芷念將蓋頭扔在地上,鴛鴦戲水一覽無餘,顧芷念望著鴛鴦戲水,森然一笑,道:“君既薄寡義,勿複妾相思!”
說完,幾個嬤嬤和丫鬟還一頭霧水,顧芷念就提起裙裾,跑到院中湖邊,舉身投入寒秋冰冷的湖水中,驚了一池錦鯉,蕩了半池殘荷。
嬤嬤和丫鬟聽到撲通的落水聲,見到自家大小姐投入湖中,慌慌張張,大驚失色地跑去前院找老爺夫人,隻餘幾人在岸邊呼著:“大小姐,大小姐!”
一個小丫鬟猶豫了一會兒也跳了進去,她從後麵抱住顧芷念,緊緊環住顧芷念的柳腰,往岸上拉,可是她一個小丫頭想拉起顧芷念也是艱難萬分,顧芷念的身體越來越重,不住地往下墜沉,小丫頭咬緊牙關使出吃奶得勁兒抓著顧芷念,可是顧芷念還是往下沉去,顧芷念的眼睛此刻卻意外地睜開了一條縫,小丫頭有些缺氧更沒有力氣了,正在此時,其他人喊來了救兵,幾個顧府的府衛跳了下去,正待從小丫頭手中接過大小姐,卻沒想到小丫頭也因為缺氧暈在了湖水中,她緊抓顧芷念的手也漸漸鬆開了,兩個府衛,一個迅速遊下去接住下沉的顧芷念,一個抓住小丫頭的衣領,往岸邊拖,岸上的人見兩個府衛上岸,又看見濕漉漉的顧芷念和小丫頭都鬆了口氣。
一個嬤嬤卻不放心地上前,探了探顧芷念的鼻息,雖然微弱但卻是有的,於是嬤嬤放下心來,其他人看她神色輕鬆,更是安心,眾人皆雙手合十,口中念著:“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