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一陣哨音劃破了冬晨的寧靜。
民兵們緊急集合,每人帶一根長長的竹竿,跑步出村,去執行重要任務——護線。
原來,雪也有粘性,落在電話線上會積起來,把鉛筆芯那麼細的電線,裹得比大拇指還要粗。別看雪花飄在空中那麼輕,現在卻把電話線壓得彎彎的,簡直像弓背一樣。風一吹,就左右搖晃。有的地方,連電線杆都被壓坍了。咳呀,這壞事的雪!
少先隊員們也悄悄集合起來了。大家交頭接耳了幾句,學著大人的樣,各自回家去,拿了長竹竿。
西北風呼呼地吹著。刮在臉上,就像刀割一樣。孩子們挺起胸,艱難地走出了村口。
看起來事情蠻簡單,用竹竿把電話線上的積雪敲打下來就行了。可是,電線安裝得很高,竹竿舉在手裏,已經感到播搖晃晃,使不出力氣。手指也凍得麻木了,連打幾下,打不掉多少雪。怎麼辦呢?
辦法找到了——爬上電線杆,一隻手挾住線擔,一隻手舉起半截竹竿。嗨,隻敲了兩三下,積雪就噗落噗落往下掉了。
電話線一根根露出了它們銀色的身體。在西北風的撥弄下,像琴弦似的,發出悅耳的“嗡嗡嗡”的樂曲聲。
倏然,一隻灰白色的動物不知從哪兒鑽出來,驚惶地向前竄去。
“野兔子!”
“捉,快捉!”
竹竿、雨傘和大衣都被摔到了地上。孩子們急促地呼喊著,一窩蜂追了過去,誰也不願意落在後麵。
聽到人聲,野兔子更加驚慌。它拚命施展自己的本領,前腿蹦,後腿蹬,一縱一縱地往前逃。可是,田野上的積雪很鬆軟,它使勁地蹬腿,卻隻會朝下陷,跳不了多遠。
野兔子的背影越來越清晰了。孩子們喊得更響,追得更急。就在這時,有人一腳踩在壟溝裏,跌了個滿身雪。大家一楞,野兔子已經竄得很遠了。
孩子們趕緊繼續追擊。
喊聲和笑聲在雪地裏回響。嗬出的團團熱氣,把漫天飛舞的雪花都融化了……
致十四歲的女孩
女孩,可曾想到十四年前,你以“哇哇”的呼喚,敲開了這世界的大門。
十四年裏,你無數次在世界的門口,探頭窺視;站到門檻上遠眺,蹲在地上,撿一根枯枝,泥土上現出一條條傷痕,卻是一個個問號……
終於,十四年過去了,你還在世界的門口徘徊,徘徊。生活對於你,美妙而神秘。記得有個純真的女孩子,從地上撿起一顆包裝稍美的奶糖,打開來卻是一團黑乎乎的泥巴。於是,麵對太陽,她閉上了眼睛,一雙小手蒙住了臉蛋,極力回想希望中的生活,記憶裏的世界……
記憶裏的世界,你喃喃細語,甜甜的掛著淚珠,睡著了。真像一幕幕童話,閃著奇異的圖畫……
一首首母愛的搖籃曲,是你的音樂王國,如同聖歌,淨化著你血肉的心身。
一縷縷乳汁,是聖母的讚詞,在那讚美詩中你找不到煩惱和愁苦,隻有愛!愛!愛!
母愛的眼睛在你心裏化為星星。於是,在母親的懷裏,你舞動著小手,踢動著小腳,水汪汪的眼珠呼喚著:“我要天上的星星。”
母親那永恒的微笑,又甜甜地輕喚“我的寶貝、寶貝。”你盯著她的眼睛,靜靜地睡了,“我追尋的星星,就在這裏。”
“天上的星星,母親的眼睛,亮晶晶……”
你掙脫了母親的攙扶,在大地上邁出了第一步,回答你的是第一次跌倒,你“哇哇”地哭了,呼喚著“媽媽”,卻沒有淚水。
那不是疼痛的緣故,因為你覺得委屈、害怕。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難道你忘了,你是以哭喊向世界宣告你的存在的,你為什麼不用歡笑向世界宣傳你的存在呢?
因為你害怕,當你的腳丫一伸入這世界的空間,你就知道了世界不是天堂,生活不是蜜漿,人生不是彩虹。後來,那萬般母愛的乳汁和搖籃曲,才使你心理的陰影溶化、淡忘。是不是,可愛的小天使?
然而,對於生活,你是那麼的無所畏懼,你哭你笑,你喊你叫,你不在乎一切,你自由自在,你是人類的安琪兒,你勇敢地邁出了第一步,跌了一跤。出生時的恐懼終於蘇醒在你的心裏,你害怕了。從此,你這人類的安琪兒,就是人間的小孩兒。
你又哭了!哭得好傷心,好傷心!
和許多女孩子一樣,你的哭泣隻為了一隻折了翅膀的小鳥。
你的耳中充滿了小鳥哀哀的鳴叫,你的小手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小鳥,從頭到尾,不折不扣,淚珠一顆又一顆地掉下來,滴在鳥兒的傷口。
這時,你多麼希望有一個小哥哥,或者小姐姐,即使鄰居家的小叔叔,什麼都行,隻要不讓小鳥疼痛,隻要能給小鳥治好傷。然而,你沒有,沒有小哥哥,沒有小姐姐,也沒有小叔叔,你孤單單的。
你哭泣,卻不為自己,為小鳥!
啊!不要哭泣,女孩!聽!你的小鳥已在歡鳴!
你可知道,滴在它傷口的淚珠——你心靈的泉水,就是小鳥再次歡鳴的良藥,是你的淚水治愈了小鳥的傷口。
啊,歡笑吧!女孩,你聽!生命在為你唱讚歌!
女孩,如今你踏上人生的第十四級台階,輝煌,成熟!
隻願你從今不再孤獨、惆悵!總願你歡喜地看著天空中雲兒的流浪!
趴在窗口,你應該對鳥雀說:“我長大了,我們暫時地分別吧!”
說時不要流淚,說時不要留戀,說時不要彷徨。
隻需要你的雙眸如水,為鳥雀沐浴梳洗!
隻需要你的雙眸似彩,畫下鳥雀歡躍玲瓏的身影;
隻需要你的雙眸如筆,描述下鳥雀孤獨的無限思念;
隻需要你的雙眸如歌,深深地震顫鳥雀的情弦,於是在綠葉中枝杈上,鳥雀圍繞著你吟頌,飛到窗台向你祝福,祈禱上蒼保佑你踏上人生成熟的路途,一路平安!
我總會默默地處在你看不見的角落,窺著鳥兒和你親密,靜靜地祝禱你快樂地去流浪,在人生的旋途上。
如果你累了,你倦了,我會在門口等待你歸來,歸來。不要猶豫,不要徘徊,輕輕地跨進十四歲的路途,去流浪吧,我會在門口等候你歸來,如果你累了,你倦了……
冰燈
是綠濛濛的春天了,我還是執拗地想著哈爾濱嚴冬的冰燈。想起來,就仿佛又重新在那兒生活了一回似的,迷失在晶瑩剔透的宮殿裏了。
冬天也能燃燒呀,瞧著巧奪天工的冰燈,心不是熱得象要化掉麼?在這兒,冰,與那個蕭殺的“冷”字兒絕緣了。冰燈是足以在淒淒厲厲的北風中溫存人們心靈的東西。望著活靈活現的冰雕小鹿,怎能懷疑它沒有熱烘洪的心髒?觀賞冰琢的梅花,也分明感受到暖融融的春風的消息。描繪冰燈的美麗,語言顯得是多麼乏味,“雪骨冰姿”似乎是可以入詩的,在這裏不過是句大實話。世間又有什麼東西能把冰燈比擬呢?水晶啦!白玉啦,全都在它麵前諳然失色。誰見過水晶砌成的九級玲瓏塔?誰聽說過白玉堆起的巫山神女峰?再說畫它更是不易討好。你隻能用背景去反襯冰燈,它本身是無色的透明體。可是,當月兒初上,冰燈就是凝固的月光了。白天呢,它又抱住冬天懶洋洋的太陽,閃爍著撲朔迷離的光彩。
趕到天暖了,冰融了,窄瘦的鬆花江結束了凝固的冬眠,變豐滿了,粼粼的波濤載著桃花瓣兒流向遠方了,冰燈又如何呢?它曾經是從鬆花江來的,它是江水的精魂,可它融化之後,無聲地滋潤了泥土,再也尋不到它的蹤跡了。
遺憾麼?
花樹有春華秋實,碩果裏藏著開花的回憶;人有青年暮年,白發時也能回顧曾經有過的黃金年華。冰燈卻似乎隻有青春,它來在世界上就美麗非凡。仿佛它鼓足了勁兒,漂漂亮亮裝點一個冬天就情願一切化為烏有了似的。它的生命化掉半點痕跡也不留。
可是冰燈的姿影,卻能在人們的心裏找到。
所以我說,冰燈的生命是永恒的。
生命原來也同寓言一樣呢,不能用長龍衡量價值,重要的是內容。長壽的庸人,活著時已經在別\心裏死掉了;“生如閃電之耀亮,死如彗星之迅忽”,這樣的人卻在人們的心懷中落得永生。哦,說到人生,似乎扯遠了。那麼,朋友,你聽過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之後,並不能抱住那樂聲呀,但它永久地強化著你的靈魂;你看罷芭蕾舞劇“天鵝湖”,無法阻止帷幕下落,可它依然在陶冶你的情操;你見過月夜悄然進放的曇花罷?它拚著生命的全部孕蓄,僅作—次短暫的輝煌表演,可你忘得掉麼?
嗬,冰燈,冰燈!它就是一個冬天的芭蕾,一朵開在心上的曇花,一支回旋在腦海裏的浪慢曲,一個記憶中永恒的通體透明的生命!
是的,是溫潤的春天了,可我還是時時想著哈爾濱的冰燈。它給我的昭示是悠遠的,假如能讓我的生命全都換作青春,因此壽命不得不縮短,我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