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燭火下他執著的凝視,輕輕地訴說,宛如換了一個人。
丁香頓覺頭如棒擊,身體僵在那裏,隻傻傻回望,竟瞬間失語。記憶深處支離破碎的畫麵慢慢拚湊起來,陳舊的往事從心底漸漸蘇醒過來。
“有時侯我就讓自己忙起來,忙得沒時間吃飯沒時間睡覺沒時間思考。可有時侯,想忙都不行。想的厲害的時候什麼都不想做,一個人坐著或躺著,靜靜的發呆。你知道嗎?這有多熬人!我熬了那麼多年,不好受,今天我終於找機會說出來了。”他輕舒了口氣。
丁香低頭看紅色小花在煮沸的水中浮浮沉沉,沉默了好一會兒,啜了口茶,滿口甜香。輕聲歎息:“真是人生如戲!”
“應該是戲如人生更妥當。人生如戲,重點在戲字上,未免太過消極和無奈了,有點戲虐人生的味道。戲如人生,是把重點放在人生上了,顯然有份量有深度,體現了歲月曆練後對人生的深刻感受,雖有些悲涼,但是很有責任感。可見中國文化之博大,同樣的幾個字,僅僅前後位置不同,含義會天壤之別。”
“解析的妙!可是人生無常,難到不像一出沒經彩排的大戲?除去主角,配角似水如雲,來無影去無痕。隻是,生命中的酸甜苦澀辛辣,即使再諸彩紛呈、跌宕起伏,最終人們希望的也不過是主角們牽手看細水長流的平淡幸福。”
“是啊,細水一直在流,手卻不知是誰的。”石鬆輕歎了口氣,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是那個一直在某個角落裏靜靜等待你的人,你們會彼此了解,執手同行,她會不離不棄,默默陪你到白頭的那個人。”
“人,有時就是種感覺,不是越了解就能走到一起的,如果這樣就太簡單了,要愛情幹嗎?兩個人若有緣份,隻需四目相視,便可注定終生,我相信這種力量。”
“石鬆,你不要鑽牛角尖。一瞬間的激情燃燒,容易,一根火柴也許就能燃起熊熊烈焰,卻未必能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其實你並不了解我。不了解當初的我,更不了解現在的我。”
“丁香,你就是個黛釵的綜合體。兩麵美人。關鍵看怎麼欣賞。有時會如富貴的牡丹,熱情大方,總是出現在萬人矚目的地方,而無所畏懼落落大方。有時卻會如含蓄的夜來香,隻會默默的吐露著極盡誘惑的芬芳,而甘願獨自守望。我說得對嗎?你覺得是我了解你,還是你更了解自己?”
“人都有缺點,你不能把一個活生生的人想象得十全十美,那就把她妖魔化了。如果有機會相處,你會因為了解而發現所有的美好都是自己想象的,或是無端放大了她的優點,忽略了缺點,而沮喪萬分。再逐漸疏遠、後悔……其實我隻是個平凡的小女人。不值得你如此。”
“你不要擔心因為我了解你而疏遠你,那是不可能的。因為這世上有幾個人有我這樣的經曆。我又有幾個二十年?就像歌裏寫的那樣:‘寧願用這一生等你發現,我在你身邊從未走遠。’我不會,也不想打擾你,我隻想你快樂:我不奢望,因為已經一去不返,我不遺憾,但惆悵,因為慶幸你幸福,但不是我。我不後悔但期待,因為傳說中有來生。也許這世界上最能鑒證真實的就是時間,它是最有魅力和威力的,但不知有多少人為此付出了多少代價,多麼慘痛的代價,甚至終生的遺憾,也許這就是真實的人生。”
“心不動,則不痛。”
“那是‘動’錯了?還是‘痛’錯了?丁香?”
丁香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我這輩子這樣的經曆隻有一次,對我而言也隻有一個你。因為我隻能活一次,時光都不會再讓我烙印第二個人的機會,哪怕是犯錯。怎麼說呢,隻怪我那一年遇見了你。那個馬尾辮、白底藍花襯衣的女孩。自那天以後,我就一直在守候,活到十七、八歲,第一次非常明確地知道要做一件事情,接下來幾年我也是這麼做的,從那一刻起,讓我慢慢養成了堅忍的個性。我脫胎換骨像變了個人,但心一直未變。你不知道你無形中重造了一個石鬆!多年積累的思念,不是想忍耐就能忍得住的,你明白嗎?”
他的目光執著而堅毅,猶如當年,此刻卻有著疲憊、痛楚和柔情。
“我的朋友遍布各地,但你與眾不同,是唯一的。如果老天爺給我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我寧願用我的一切換回你,換回一次追求你的機會!過了二十年,我覺得我錯了很多。年少時覺得非常重要的東西,其實現在看起來最簡單。當時最重要的事情,自己卻恰恰沒有首先去做。到如今才明白,愛,要大聲說。”